“是好喝的。”
明华公主连忙接过话头,像是要掩盖什麽。
“自幼你就挑食,偏生这烈酒倒合胃口。”
她想起前世卫锦绣总说“酒能壮胆,也能暖血”,那时她不懂,直到看着她浑身是血地倒在城墙上,才明白这酒里泡着多少孤勇。
“公主殿下。”卫锦绣忽然转身,望着远处殿内明灭的灯火:“这里风大,臣送您回去吧。”
她提起裙摆便要下楼,却被明华公主一把扯住了衣袖。
“你讨厌我?”许连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颤抖。
卫锦绣还在愣神,便被一股大力揽进怀里。
许连城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藕荷色宫装的料子蹭过她的脸颊,带着浓郁的栀子花香,混着醉流霞的酒气,烫得她心口发慌。
“殿下!这不合规矩!”卫锦绣挣扎着推拒,指尖却触到许连城後背微微的颤抖。
“就让我抱抱你……”许连城的声音闷在她肩窝,带着浓浓的鼻音:“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晚风忽然停了,塔楼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
卫锦绣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目光落在明华公主发间那支竹嵌珍珠簪——那是方才她别在自己鬓边的同款兰草簪。
远处投壶区的喝彩声隐约传来,而她望着天边那轮被云翳半遮的月亮,忽然觉得这宫宴的喧嚣,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宫灯的光影揉碎在卫锦绣的裙裾上。
怀中的许连城睡得极沉,鼻息轻轻拂过她的颈侧,带着醉流霞与栀子混合的甜香。
卫锦绣小心翼翼踩着石阶往下走,紫檀嵌玉的发簪在鬓边轻颤,映着月光的碎银光芒里,她未察觉自己唇角扬起的弧度——
直到公主像只小猫般往她衣襟里蹭了蹭,温热的脸颊贴上她锁骨,她才猛地回神,指尖下意识收紧了环着公主腰肢的手臂。
宫道两侧的九曲珠灯在夜风中明明灭灭,照着汉白玉栏杆上凝结的露水。
卫锦绣原想寻个许连城的贴身婢女交接,可这一路连个巡逻禁军的影子都无,唯有檐角铁马在风中轻叩,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低头看了看公主泛红的眼角,想起方才塔楼上那滴落在手背上的泪,心尖忽然有些发软,便不再犹豫,抱着人径直往揽月阁方向走。
眼看绕过御花园的太湖石,揽月阁的飞檐已在灯影中若隐若现,三道黑影却骤然从九曲桥畔的梧桐树後转出,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崔进尹摇着泥金折扇,一身锦袍绣着夸张的缠枝莲,在月光下泛着俗艳的光。
“这不是刚跟着兄长在北境打了几场小仗的卫小姐吗?”
崔进尹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卫锦绣怀中的明华公主身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
“啧啧,这是哪家的美人儿,竟让卫小姐这般怜香惜玉?”
卫锦绣眸光一冷,怀中的公主似乎被吵到,不安地动了动。
她最厌崔进尹这副纨绔做派,更恨他父亲崔浮在朝堂上屡次构陷卫家。
此刻见他带着大理寺卿吕青芝和户部侍郎贾金拦路。
“滚开。”她的声音冷得像太液池的冰水,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吕青芝摇着描金小扇,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卫小姐此言差矣。”
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在明华公主散落的青丝上逡巡:“这深更半夜的,您抱着一位姑娘在宫里走,若是传出去……”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说卫家小姐有断袖之癖,怕是对卫将军的清誉也有碍吧?”
“吕大人这话有理!”贾金立刻附和,三角眼在卫锦绣身上滴溜溜乱转:“说不定还是哪位贵人呢,这要让陛下知道了……”
崔进尹笑得更欢,伸手便要去掀明华公主覆在脸上的青丝:“让我瞧瞧,到底是哪家的娇花,能让卫小姐如此……”
他的指尖尚未触到公主的发丝,手腕已被一道铁钳般的力道攥住。
卫锦绣不知何时将公主往臂弯里拢了拢,另一只手如鹰爪般扣住崔进尹的脉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再说一遍!”她的声音里淬着冰,眼底翻涌的戾气让崔进尹身後的吕丶贾二人下意识後退半步。
“滚。”
崔进尹疼得龇牙咧嘴,却仍梗着脖子叫嚣:“卫锦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是当朝丞相!你爹不过是个丘八……啊!”
他的话没说完,腕骨便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卫锦绣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你找死!快松开!”崔进尹疼得额头冒汗,折扇“啪嗒”掉在地上:“卫家不过刚得点恩宠,就敢在宫里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