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礼物
往日生辰,家中总是冷冷清清的。父亲和哥哥们戍守边关,一年难得归乡,只有祖母会在清晨升起竈火,为她煮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
祖孙二人围坐在小炉边,祖母用粗糙的手抚着她的发顶,轻声祈祷:“愿我锦绣岁岁平安,愿你父兄早日凯旋。”
一碗面下肚,生辰便算过了。
今年不同,父兄已平安归来,家中添了暖意,可她却莫名觉得,那碗面的意义淡了。
或许是少了祖母的唠叨,或许是心里装了太多说不清的事,竟连独自吃碗面的兴致都无。
她没告诉任何人今日生辰,包括总缠着她的南汐。
宫墙内的热闹是别人的,她只想寻个清静处,独自待一会儿。
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卫锦绣熟门熟路拐进巷尾的茶楼。
店小二见了她,连忙笑着引到二楼最里的包厢:“卫姑娘今日还是老位置?”
她点点头,脚步轻缓地走进包厢,推开雕花木窗,窗外正是城中最热闹的长街,叫卖声丶锣鼓声顺着风飘进来,衬得包厢里愈发安静。
桌上早已摆好了棋盘,是她常来的老规矩。她脱了外袍搭在椅背上,将腿边的烫酒壶解开,温热的酒气混着茶香漫开来。
左手执黑,右手执白,指尖拈起一枚黑子落在天元位,又换右手捏起白子,在棋盘一角落下。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错,左手攻得凌厉,右手守得沉稳,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酒壶被指尖摩挲得温热,偶尔仰头饮一口,清冽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的涩。
包厢门被轻轻推开时,带着一身寒气的许连城站在门口,月白宫装沾了些雪粒子——不知何时竟飘起了细雪,她手里提着个食盒。
见卫锦绣望过来,眼底的急切瞬间化作小心翼翼的试探:“我问了宫人,说你往城外寺庙去了,可我在城郊找了半圈都没见着,想着你或许会来这里。”
卫锦绣心头一震,看着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喉间有些发紧:“殿下怎麽……”
“今日是你生辰。”
许连城走近些,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长寿面,卧着金黄的荷包蛋,葱花翠绿。
“我记得你以前生辰说过,祖母总为你煮这样一碗面。”
热气氤氲了卫锦绣的眼,她别过头看向窗外,细雪落在灯笼上,晕开一片朦胧的暖光:“殿下竟还记得。”
“怎麽会忘。”许连城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安静:“往年生辰,你总说吃面时心里踏实,今年……我想着,或许你也需要这碗面。”
她没说自己在宫道上徘徊了多久,没说听到南汐气急败坏问“卫锦绣去哪了”时的心慌,更没说翻遍了半座城才想起这个她曾偷偷来过的茶楼。
卫锦绣指尖抚过食盒边缘,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让眼眶更酸了。
“独自喝酒对弈,很有趣吗?”
许连城在她对面坐下,目光落在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左手执黑凌厉,右手执白隐忍,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连生辰都要躲起来,是嫌南汐烦了?”
她的语气中竟有些雀跃的试探。
卫锦绣摇摇头,端起那碗面,热气拂过脸颊:“只是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没说看到许连城时心头的安定,也没说想起南汐若知道她独自出宫,怕是要闹翻天的模样。
许连城望着她吃面的侧影,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光,轻声道:“南汐刚才在宫里翻找你,说要带你去看打铁花,我没告诉她你在这。”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叹息:“我想……留一点时间给你我。”
窗外的雪渐渐大了,茶楼的喧嚣被风雪隔在远处。
她知道许连城的意思,那些藏在眼底的爱慕,那些欲言又止的牵挂,像这细雪般无声落在心头,积起薄薄一层,却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殿下。”她放下筷子,指尖微微颤抖:“我们……”
“我知道。”
许连城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落寞,却还是强撑着笑意。
“我只是想陪你过个生辰,别无他求。”
她从袖中取出个小巧的木盒,里面是支玉兰发簪,玉色温润:“生辰礼,愿你岁岁平安。”
她嗤笑:“怎麽总是喜欢送发簪呢。”
“嗯?”许连城没有听清:“你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