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子猛地睁大眼睛,眼里的疯狂瞬间被惊恐取代,像是被人狠狠戳中了最核心的秘密。
他看着许连城,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连城看着他的反应,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她没再问,转身朝牢门外走,卫锦绣跟在她身後,随手关上了牢门。
“咔哒”一声落锁,将吴道子的惊恐与石牢的阴冷,都关在了身後。
雨还在下,许连城站在廊下,擡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
皇家人……这盘棋,果然比她想的还要深。
後半夜的雨渐渐歇了,只馀风穿过牢窗的缝隙,呜呜地响,像谁在低声哭。
吴道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意识昏昏沉沉的——身上的伤疼得厉害,下巴脱臼的地方还在抽痛,每喘口气都带着铁锈味。
他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正要栽倒过去,却被“吱呀”一声轻响惊醒。
牢门被推开了。
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滑进来,脚步轻得像猫,连地上的干草都没惊动。
吴道子眯着眼,费力地擡了擡头,看清来人轮廓的瞬间,原本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竟挣扎着要往起爬——他被卸了下巴,说不出话,可眼里的惊怒与不敢置信,几乎要溢出来。
那人停在他面前,蹲下身。
昏黄的狱灯从头顶照下来,映出他半边脸,唇角勾着抹极淡的笑,却冷得像淬了冰。
“吴夫子,”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刻意放缓的温和,听着却比牢里的寒气更刺骨,“别来无恙?”
是靖王身边那个总跟着喂鸽子的小厮。
吴道子从前在靖王府见过几次,只当是个不起眼的下人,却没料到……
“吴夫子~夫人对您的表现很不满意,但还是仁慈的派我来送您极乐。”
他挣扎得更凶了,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眼里的光从惊怒变成绝望,又慢慢沉下去,成了一片死寂的灰白。
他停下动作,忽然扯了扯嘴角——下巴脱着,笑起来格外怪异,像个破了的木偶。
认了。
从他把罪责全揽下来的那一刻起,大概就该想到有这麽一天。
他们从不用没用的棋子,更不会留着可能泄密的活口。
那小厮看着他这副模样,笑意更深了些,伸手按住他的後颈,力道不大,却像铁钳似的锁死了他的动作。
另一只手从袖中滑出,亮出一柄匕首,刃口在昏暗中闪着冷光,像冬日里的薄冰。
“吴夫子别怕,”他轻声说,语气竟真带了点哄人的温柔:“不痛的,忍一忍,很快就好。”
吴道子闭上眼,没再动。
寒芒一闪,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噗嗤”一声轻响,血珠溅在冰冷的石壁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按住後颈的手松了,吴道子的头软软地垂下去,搭在胸口。
喉咙处的血还在汩汩地涌,浸湿了囚服,很快便没了呼吸,连最後的挣扎都没有。
那小厮收回匕首,用吴道子的囚服擦了擦刃上的血,动作慢条斯理的。
确认人彻底没了气,他才站起身,又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眼底没什麽情绪,像只是处理了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转身,依旧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牢门在他身後缓缓合上,“咔哒”一声落锁,与先前无异。
风又从窗缝钻进来,卷起地上的血腥味,混着霉味,在空荡的石牢里弥漫。
吴道子的头还垂着,像睡着了似的,只是再也不会醒了。
天快亮时,雨彻底停了。
卫锦绣带着狱卒来查牢,推开门看到地上的尸体时,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回头对身後的人说:“报上去吧,吴道子……畏罪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