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蹭过暗器上的尖刺,唇边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刚才那取走一条性命的事,不过是捏死了只碍眼的飞虫,玩闹罢了。
许修言指尖的暗器转得更快了些,银亮的光在他指缝间跳,擡眼时,眼底那点玩味又浮了上来,像瞧着笼中慌了神的雀:“这般看着我作甚?”
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许修颜的尸身,语气轻得像说件无关紧要的事:“他弑父夺位,当真是个顶坏的人,我替你杀了他,不是件好事麽?”
见许连城只咬着唇不说话,眼里的恨像淬了冰的针,他反倒来了兴致,眉梢挑了挑:“哎呀呀,怎麽看起来你不开心呢?”
话音落,他忽然低低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寝殿里撞着,混着地上未干的血腥味,听得人头皮发麻。
笑够了,他慢悠悠勾了勾手。
身後的手下立刻上前,推着轮椅往前挪了几步,稳稳停在许连城面前。
他坐着,视线却刚好与她站着平齐,偏生那目光里的倨傲,像是站在云端看她,带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听闻长公主殿下与陛下的笔迹极为相似。”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声音软下来,却藏着不容拒绝的狠:“今日劳烦长公主殿下,将诏书上的几个小字改一改如何?”
许连城攥着诏书的手紧得发白,指节都在抖,却死死盯着他,唇抿成一条直线,半个字都不肯吐。
她在等,等卫胜带兵闯进来,等卫锦绣察觉到不对撞开宫门——总会有人来的。
许修言像是瞧透了她眼底那点微弱的盼头,忽然“嗤”了一声,指尖的暗器停了,抵在下巴上,慢悠悠道:“不必等了。”
“文臣们,”他擡眼扫了眼殿外,像是能看到前厅被软禁的那些老臣,“被你这个父皇召集来等着宣布旨意,如今倒也方便了我,一并控制了起来。”
“武将?哦对,也就是卫胜。”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麽,笑了笑,语气轻得像说家常,“半个月前,被你父皇——哦不,是被他这个听话的乖乖儿子,遵从太後的意思,派到边关去了。”
他看着许连城骤然发白的脸,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即便是他得了信赶回来,我也早在路上设了多重埋伏,纵然杀不死卫胜那老东西,拖也能拖得他赶不回来。”
“哦对对对,你还有卫锦绣。”他像是记起了漏了什麽,拍了拍掌心,语气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可你倒是忘了,皇帝病危的事,不曾对外宣告半分,如今宫门紧闭,宫里全是我的人——卫锦绣现在该如何呢?”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许连城的睫毛颤得像要断了,才慢悠悠补完後半句:“闯进来?万一陛下根本没事,她带兵闯入皇宫,那便是谋逆的死罪,不进?”
他低低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残忍的笃定:“哈哈哈哈——那你可就死了。”
殿内的药味似乎更浓了,混着血腥味缠在鼻尖,像张密不透风的网。
许连城垂着眼,睫毛上沾着的湿意早就干了,只剩眼底一片死寂的凉。
许修言说的每一个字都钉在实处——宫门按时落锁,宫里的动静半点传不出去,卫锦绣就算心焦,也没个由头闯宫,更何况她连许修言在暗处布了多少眼线都不知,真闯进来,不过是飞蛾扑火。
重活一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前世临死前的冷丶卫锦绣挡在她身前时染血的铠甲丶还有那句“公主再等等,我一定护你出去”,烫得她眼眶发疼。
难不成重来一次,还是绕不开这结局?
卫锦绣说过“绝望是熬不过的夜”,她从前不懂,如今胸腔里这口喘不上来的气丶这攥着诏书却连死都不敢轻举妄动的无力,大抵就是了。
可卫锦绣竟在这样的绝望里熬了六个轮回……
她明明发过誓,这次定要护着卫锦绣,不让她再为自己输得那麽惨。
可眼下,她还是输了。
许修言瞧着她骤然垮下去的肩膀,眼底那点玩味忽然翻涌得更盛,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
他擡手,冰凉的指腹忽然勾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擡起头,指尖的暗器硌在她下颌骨上,带着森然的冷:“怎麽?这就认命了?”
他笑了笑,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语气轻得像哄诱:“不如我们赌一把。”
“赌什麽?”许连城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几乎不成调。
“就赌一炷香。”
许修言朝身後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侍从捧着香炉进来,点燃的线香袅袅起了烟。
“一炷香之内,卫锦绣敢不敢闯进来。”
他顿了顿,指尖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眼里闪着残忍的光。
“不论死活,只要她敢踏进宫门,我就留你一命,如何?赌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