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连城没说话,却轻轻拢了拢念安的襁褓,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小脸。
日子便在“哄孩子”与“哄老婆”的循环里淌着。
男婴大些了,取名“承宇”“承安”,承宇性子沉稳,总爱跟在许连城身後。
看她批奏折,奶声奶气问“母後,这字念什麽”。
承安皮些,整日追着卫锦绣的马跑,喊“母後,教我射箭”。
念安最黏人,总爱窝在许连城怀里,听她讲从前的故事。
许连城教孩子们读《礼记》,读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承宇皱着眉问:“母後,古文中为何没有记载母後们呢?”
许连城摸着他的头笑:“因为,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卫锦绣教他们骑马,念安怕摔,揪着马鬃不肯放。
卫锦绣便把她抱到自己马上,环着她的腰慢慢走:“别怕,母後护着你。”
念安趴在她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忽然问:“母後,你和陛下母後谁更厉害?”
卫锦绣笑了,擡头望向廊下——许连城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件小披风,见她们望过来,朝她们挥了挥手。
“都厉害。”卫锦绣低声道,“你母後能安天下,我能护着你母後,一样厉害。”
转眼便是婚後十年。
承宇已能独立处理些简单的政务,站在御案旁看许连城批奏折时,背脊挺得笔直,眉眼间有了几分沉稳。
承安成了军营里的小将军,跟着卫锦绣练剑,一招一式有模有样。
念安长开了,眉眼愈发像许连城,尤其是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的,像挂了两弯月牙。
卫锦绣总爱逗念安。
晚膳时,念安捧着碗喝粥,卫锦绣就夹块芙蓉糕递到她嘴边:“念安,你说我和母後,你更爱谁?”
念安眨眨眼,把芙蓉糕塞进嘴里,含糊道:“都爱!陛下母後教我写诗,母後教我骑马,都好!”
许连城在一旁笑:“你别逗她了。”
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卫锦绣。
“倒是你,整日惯着她,看她被你宠得越发骄纵。”
卫锦绣挑眉:“就这一个女儿,不骄纵些,难道留着给人欺负?”
她转头看念安,越看越觉得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看这眉眼,活脱脱就是个小连城。”
许连城被她说得脸红,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笑:“那便在卫家过继个孩子来,要个长像你的,这样才公平。”
卫锦绣却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有我还不够吗?”
许连城的心忽然就软了。她望着卫锦绣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烛火,也映着她的影子,十年岁月没在那眼里留下半分疏离,反倒愈发温柔。
她凑过去,在卫锦绣唇边轻轻亲了口:“够了,有你就够了。”
念安在一旁捂着眼睛笑:“羞羞!母後们又亲嘴!”
两人都笑了,卫锦绣把念安搂进怀里,许连城靠在她肩上,烛火暖融融的,映着一家三口的影子,落在墙上,缠成一团。
日子像檐下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淌。承宇成婚那年,许连城亲自为他挑选了王妃。
是个温婉的世家女,承宇牵着王妃的手来给她们请安时,许连城看着他沉稳的侧脸,忽然觉得,孩子长大了。
卫锦绣站在她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想什麽呢?”
许连城摇摇头,笑了:“没什麽,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婚後第三十年,承宇已能独当一面。许连城在朝会上宣布“传位于长子承宇”时,满朝文武并无异议——这些年,承宇跟着她处理政务,公正勤勉,早得了人心。
退朝後,许连城回到长乐宫,卫锦绣正坐在廊下晒太阳,手里拿着件给念安绣的帕子。
“都安排好了?”卫锦绣擡头问。
许连城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把头靠在她肩上:“嗯,都好了,锦绣,我们离宫吧?”
她困在这宫墙里大半辈子,从前是公主,後来是女帝,肩上扛着江山,从未真正看过宫外的天地。
卫锦绣放下帕子,握住她的手:“好,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