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确定自己并非出于私心,提前和东东约好:“我可以帮你打,但是你要自己说。”
东东还和他拉勾保证,结果一接通,他就不好意思了。贺加贝在那头喂了两声,张弛用口型示意他快说,他一溜烟跑到晓菁身边。贺加贝又喂了一声,还直接叫了张弛的名字。
这还是那天地铁一别後两人说的第一句话。他听着她的声音,一时间忘了开口,直到她再次叫他,才应道:“是我。”
她顿了下:“有事吗?”
张弛实话实说:“东东想问你为什麽没来?”
“东东?”贺加贝笑了声,好像不信的样子,“他人呢?”
张弛只好叫东东,他却故意似的,拼命摇头。晓菁问他干什麽,他捂住嘴巴,死活不肯出声。这下就很难解释清楚了,好像他只是打着东东的幌子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两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她问:“你还有什麽要说的吗?”
他确实有很多话要说,但想说的念头在这两周里一点点枯萎凋亡,到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何况他说什麽也不重要了,她故意避开他,这样的事实摆在眼前,让他难以忽视。她一直是藏不住事的人,心里想什麽,都像哑剧一样表现在脸上或行动上。他不会判断错。
张弛走到窗口眺望远处,阳光像一把利刃割开天空,他重复一遍:“东东很想你过来。”
贺加贝嗯了一声就挂了。
他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心里觉得很烦躁。
结束後,照例去戴同知那里,没想到在教学楼下看到贺加贝出来。他正打算上前,贺加贝就朝这里看过来,于是两人都站住不动了。他们就这麽隔着不算宽的主干道丶隔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对视着,时间仿佛停了,又仿佛在以更快的速度流逝。片刻之後贺加贝离开,张弛也上楼去了。
一看到他,戴同知就惋惜道:“你晚了一步,小贺才走。”
张弛并不意外:“我看到她了。”
戴同知招呼他坐下:“今天怎麽样?”
“都挺好的。”
椅子上落了个笔记本,张弛随手捞起来,纸张像横斜的枝桠四处冒头,绑带上也沾了很多毛球。
戴同知也看到了:“估计是小贺落下的。”说着拿起手机,“应该没走远,我叫她回来。”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丢东西,丢笔丶丢伞丶丢钥匙……别的还好,钥匙丢了就进不了门,好几次可怜巴巴地蹲在外面,打电话叫他去救她。他没好气地赶过去,开了门和她细数这是第几次了,她便耍赖,那又怎样,只要不丢人就行。後来一起租房,特意选了电子锁,密码是她的生日,他想,万无一失,这样总不会进不去了吧。她确实不会进不去了,她选择了不再进去。
张弛不知怎麽就将这事儿揽了下来:“我带给她吧。”
他于是带着这个本子出了办公室,又进了地铁,揣在手里,像个神秘的魔盒,他很想打开看看,又觉得不能侵犯她的隐私,只好翻来覆去地看封面,黑色硬皮,除了刮痕,什麽也看不出来,就像她除了一本正经地工作之外,在其他方面完全无意。
地铁车厢相接处吱呀吱呀地响着,他忽然很後悔来这一趟,纠结许久,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
他拍了张图发给她。
她马上就回:是我的,在你那儿吗?
他说:你落在戴老师那里了。
贺加贝说:那我回去拿。
张弛回:我已经在地铁上了,你在哪儿,我顺便送过去吧。
她便发了个地址来,张弛到了後,才发现是个小区,猜想大概是她现在住的地方。
他把东西递给她,她翻开看了看,而後抚着心口放心地说:“还好没丢。这里有工作安排丶采访提纲,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事情,可不是再买一个就能补上的。”
张弛笑笑:“该换新的了。”
“没事,还能用。”
贺加贝见他一直没走,就像下午在电话里一直不说话一样。他到之前,她其实已经在这里等很久了,于是问道:“还有事吗?”
张弛抿了抿嘴:“没什麽,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