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考结束了,还有校考。”他顿了下,接着问,“你呢,最近怎麽样?”
她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倾诉自己糟糕的期末和紧张的心情。
张弛耐心地听着,渐渐开始神思恍惚,只听得到她的声音,却辨不清她说了什麽,也没有精力分辨。联考结束後,他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校考,集训的课程到昨天才结束。一停下,整个人无所适从,要是再画几张画,他精力充沛,可要是做别的事,又感到异常疲惫。
他闭上眼听贺加贝的声音,意外地有种放松的感觉。可是冷不丁的,贺加贝低低地叫了他一声,还伴着幽幽的叹气,张弛瞬间屏住了呼吸,疑心自己听错了。
她在那头苦恼地问:“你说我怎麽办呐?我不会要复读吧?”
张弛定了定心神:“周老师也说了,这次是故意加大难度,说明高考肯定不会这麽难。”
贺加贝忧心道:“万一出卷人就是不让我们好过,难度比这次还大呢?”
“模考和实战我都考过了,按我的经验,不会这样的。”
“你考的是专业课,这是文化课。”
张弛顿时哑然。
一声很轻的笑钻进贺加贝耳中,紧接着是他无奈的语气:“你好歹相信一句吧,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你了。”
她居然被这句话安慰到,也知道自己过度担心了,于是放松道:“那我就勉强信你吧。”
聊完学习,一时间又陷入沉默,似乎只有这个话题才让他们都轻松自在。
贺加贝听到他那头传来类似于争吵的声音,紧接着是关门声,耳边安静下来。这安静令人尴尬,他们都致力于搞出点动静来,比如挪动下椅子丶用力放下杯子,或是很大声地回应家人,这麽一来,反倒更尴尬了。
捂在耳边的屏幕已经蒙上了一层热气,贺加贝把手机换到另一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手机都发烫了。”
张弛摸了一下自己的:“我的还好,可能因为我用的是耳机。”说到一半,猛然领悟她的意思,或许是暗示时间太长,该挂断了。他谨慎地揣摩着她话里的含义,犹疑着说:“那……要不然就到这里?”
贺加贝等了半天,就等来这麽一句,很不满地提高音量:“行!再见!”
张弛等她先挂,但通话页面一直亮着,她不挂,他也不好挂,过了好一会儿她气冲冲地问:“你怎麽还不挂?”
他老实交代:“因为你还没挂。”
“我不挂你就不挂吗?”
“嗯。”
“那我要挂了。”她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听起来是笑着说的。
张弛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又烦躁起来,更让他烦躁的是近在眼前的校考。
等他终于考完回来,离高考已经很近了。
时隔这麽久再见到对方,竟有种生疏的感觉,但这不是叙旧的时候,有更要紧的事排在前面。贺加贝的脑袋现在只在高考这件事上灵光,在其他事上犹如一团浆糊。张弛也不例外,短暂地松了口气,又一头扎进文化课里。他们全部精力都用来复习备考,忙得没心思想其他事。
考前最後一晚,周立军让大家自由选择上自习还是回家休息,班里大部分同学都回去了。贺加贝离得近,打算待一会再走。最後这段时间,她已经学不进任何东西了,每天只复习些最基础的内容,单词丶公式或是默写,为自己增加些踏踏实实的信心,以此对抗无底洞般的紧张和不安。
张弛收拾书包准备回去,见她还在喃喃不停地背诵着,不禁问道:“这麽紧张吗?”
她吓了一跳:“你不紧张?”
他喟然地说:“我身经百战,已经麻木了。”
贺加贝被他逗笑,指了指他书包上的挂件:“你还留着呢,我的都不知道丢哪儿了。”
自从去集训,它就一直被挂在书包上,陪着他参加过所有考试。张弛于是顺手摘下来,放在手里掂了掂:“它确实很灵。”
“是吧?”贺加贝应和道,“文曲星开过光的就是不一样。”
“给你。”
“啊?”
他淡淡一笑:“我的好运已经够多了,把它留给你,加油。”
高考三天,一切都很顺利。
张弛的两句话都没说错,高考真的不会像那次期末一样难,以及好运确实在眷顾着她。
开考铃响起後,贺加贝翻开试卷,所学的知识也像翻页一样在脑海中展开,她答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顺手。到最後一场交卷时,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她看着面前的答题卡丶试卷丶草稿纸被一一收走清点,接着他们被允许离场,她茫然地随着衆人走出教室,感觉人生中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就这样谢幕了,鼻子忽然泛酸。
出了考场,一眼看到捧着花来接她的父母,顿时忍不住了,抱住他们大哭起来。
方敏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哄她:“没事的呀,都考完了,结果怎麽样都好,最重要的是爸爸妈妈爱你呀……”
她哭得更厉害了,为自己拥有很多而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