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不出意外地堵车了。张弛坐在副驾,从後视镜里看贺加贝,她的胳膊撑在窗边,一直朝外看。
戴同知让他开诚布公地说清楚,他想了很久,却只想到那句不想麻烦自己。那还有什麽可说的?既然过去对她来说没什麽可怀念的,那他也不必翻出来打乱她的平静。但这回总该轮到他先开口,否则被人拒绝两次,实在太丢脸。当然,他还有另外一点小心思,是否这样表明了态度,她就不会故意避开了?
出租车断断续续地往前挪动,暗红色的尾灯像冒牌的夕阳,幽幽地发着光。贺加贝馀光斜向前方,看到张弛闭着眼靠着椅背。
什麽叫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当真一点都不怀念吗?她在这里局促不安丶方寸大乱,他却已经放下过去往前看?凭什麽,绝不可以!他该和自己一样才对。她赌他口是心非,一定不敢真的去。可他此刻就坐在前排,那些猜测全都坐实了。她那赌气的激将法,在他看来一定很可笑吧?
堵车队伍越来越长,移动速度也越来越慢,司机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张弛听到後排座椅和衣服摩擦的动静,睁开眼,看到贺加贝已经收回手坐直,正绕着背包带子发呆。
他当然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但还是鬼使神差跟着过来了,孟元正和舒琰还不知道他们恋爱的事吧,最好他们永远不知道,留着这笔糊涂账,也算是藕断丝连。他还给自己找理由,兴许她没有看起来这麽平静,也不是真的想要他去,等会儿随便暗示两句打发他,他一定心领神会马上离开。
贺加贝察觉到有人看她,擡头看到後视镜里张弛的眼睛。她心里又攒起劲儿来,他一定是装出来的云淡风轻,等到了地方就露馅儿了。
贺加贝忽然倾身向前问司机:“还有多久啊师傅?”
司机师傅敲了敲方向盘抱怨:“没办法,走不动啊,今天太堵了。”
张弛抢着说:“没关系,我们不急。”
出租车龟行许久,终于到达目的地。商场里人来人往,等了很久电梯,都因为满员而挤不进去,两人索性乘扶梯,并排着一层一层地往上走。
火锅店悬挂的巨幅广告在眼前慢慢升起,贺加贝看了眼张弛,还没想好等会儿怎麽和孟元正还有舒琰解释。而他目视前方,满脸的不在意,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翻篇了。
贺加贝无比後悔,甚至想破罐子破摔地拦住他。
“今天人还真多啊。”
“嗯,周末嘛。”
“也不知道他们到了没。”
“没关系,大不了排会儿队。”
“等会儿见到你,他们肯定吓一跳。”
“说不定都认不出来了。”
贺加贝低头笑着,心里却越发焦急,孟元正为什麽不临时有事?舒琰怎麽没有被学生拖住?电梯为什麽不停下?他怎麽还在往上走?她不想吃这顿饭了。
再上一层,已经能看到火锅店的招牌,张弛看着她的笑,实在没勇气再往上走了。只能怪自己非要说清楚,现在好了,她果真什麽都不在乎。
“……我不去了。”贺加贝认输,瞟一眼身边,人却不见了,她立即转身寻找。
张弛站在扶梯拐角处,见她回头,问道:“你打算怎麽介绍我?”
她一愣。
扶梯上行,他没有跟上来。贺加贝有种解放般的轻松,同时这轻松又令人吃力。
舒琰已经到了,点好了锅底,又下单了他们常吃的菜品。孟元正还没来,她嘀咕着:“不是刚刚就说到了吗?怎麽还没上来?”
贺加贝默不作声,满脑子都是火锅店的音乐丶隔壁桌的聊天丶进门时的路线,还有一层又一层缓慢上行的扶梯。那麽多琐碎无用的事在脑子里乱转,她擡手捂住脸。
舒琰问她怎麽了,她摇摇头说饿了。
舒琰便拿起手机催孟元正:“他再不来,我们就先吃,不等他了。”
才说完,孟元正兴奋的声音就传来,隔着老远,他大喊道:“你们看我遇到谁了!”
舒琰伸长脖子看过去:“谁啊?”
贺加贝不敢动弹,好像才松绑,立刻又被缚住。
而他们已经走近,孟元正一闪身,露出背後跟着的人。
果然是张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