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退,沈长胤就进,一直走到她面前三步远才停下,云淡风轻地微笑:“三殿下,往後还请多指教。”
现在谢煜看见沈长胤的微笑就害怕。
明明没有人打晕她,她还是觉得两眼一黑。
前途无亮啊。
*
当日深夜,蜡烛明亮的流着泪,沈长胤坐在桌前,垂眸听着下属的汇报。
“我们已经拿到北营驻地了,所以现在六营已经从京城南撤出了。”
沈长胤点头,“记住了,她们给一点东西,我们才能交一点东西。”
下属:“宫里面也来消息了,三公主今日一天都困在自己寝宫中,现在已经熄灯安眠了。”
沈长胤:“嗯,你下去吧。”
下属离开房间,侍女推门而进,将一碗药放在沈长胤的桌上:“您的安神药。”
沈长胤看了一眼,一海碗的安神药像小小的湖泊,她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放那儿吧。”
侍女按照她的吩咐做了,退出房间,将门关上,只在路过绿植的时候闻着更浓郁的药香,放慢了脚步。
已是深夜,房间重新恢复了宁静,沈长胤没急着喝药,拿起桌上的公文,开始一条一条的批复,墨汁落在纸上是无声的。
她却在房间里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为什麽又和她定亲了?”
沈长胤头也不擡,只当成没听到。
那声音提高了,强调:“为什麽我又和她定亲了?”
沈长胤终于放下笔,擡头,望着站在房间一角绿植旁的身形:“是我和她定亲,而你只是一个幻象。”
是她前世的幻象。
这具身影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声线,穿着血迹斑斑的白衣,比自己还要瘦削,眼睫乌黑浓密,无端有着鬼气,手腕上是几十条不愈合的伤口。
从五年前重生後,沈长胤就开始有了幻听丶幻视的毛病。
“你丶我,我们都是被她害的,为什麽我们还会和她定亲?”
幻象怨气森森。
“你已忘记了吗?忘记我们被剥去官服丶抹去姓名,只能成为她冲喜的工具,我们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她!”
沈长胤:“我没有忘记。”
她怎麽会忘了那一日?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药香,象征着病重的白色帷幕和象征着新婚的红色帷幕层层叠叠,太医和侍从来来往往,帷幔後的人已经昏迷多日,只是有时会发出痛楚的闷哼。
而她穿着昂贵漂亮的皇家嫁衣,跪在帷幔前,前程尽毁。
只是。
沈长胤提醒:“她当晚就死了。”
往後三年里,她成药人丶被放血丶衆叛亲离的时候,谢煜都已经是一剖骨灰了。
“哦,对,她是早死鬼,给我留了不少钱的短命前妻。”
幻象经她这麽一提醒,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来,神色和缓一瞬,又瞬间狰狞起来,伤口翻裂,汩汩向外渗血,尖啸着:“那她也该死!”
“是她的母亲丶她的姐妹犯的罪,她若不死,她也会这麽对我!”
“若不是她与我生辰八字相合,命定姻缘,我根本不会被谢家人发现!”
沈长胤冷淡地看着自己的幻象发疯,仿佛在看一个完全无关的人,当看到幻象将手指插入渗血伤口中时,依然无动于衷。
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出自己曾经出演过的唱戏,而她早已乏味。
她不喜欢自己的幻象,阴毒怨气过多,理智不足,进而变得脆弱丶变得无能。
完全被仇恨蒙蔽的人,恰恰会是复仇失败的人。
而她是会成功的那种。
她继续批复公文,幻象发疯了一阵,终于平静下来,走到她的桌前。
“你为什麽不理我?”
沈长胤将关于军垦的公文拿出来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