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大梦五
◎二更◎
【梦中】
自那日以後,‘沈庚戌’再也没有试图和谢煜面对面过。
谢煜安心了许多,她照例每隔几日就去公告板前看一看,和‘沈庚戌’进行论战,也每天往水坑里放鱼。
她的钓鱼技术与日俱增,一开始往水坑里放的都是她向路过的渔夫买的鱼,後来变成了她自己钓的。
两人都心知肚明彼此的存在,虽然不见面,却多了许多默契。
水坑旁的芦苇上,用鱼线绑着一根随风飘荡的纸条,在绿色浓密的芦苇丛中极为显眼。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解开鱼线,将那张纸条取下来。
沈长胤一手拎着装鱼的草篓,一手看着纸条,上面写着:
“三尺二寸,望周知。”
沈长胤看向水坑里,一条几乎比她胳膊还长的鲢鱼静静地在水里游动着。
这是她亲手钓的吗?
倒是进步了。
不像之前几次,水坑里到处都是没有手掌长,没有筷子粗的小杂鱼。
她笑了笑,将纸条小心收好,把鲢鱼捞了上来。
这麽大的鱼,捞上来的过程都要很费一番功夫,她额头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才重新提起变得沉甸甸的草篓。
今年的院试要开始了,一旦考过了,她就可以被称为生员了,每个月会有朝廷发的粮补,也可以去幼童书院里帮忙教书,获得一点薪资。
总之,只要考过了,她就再也不用过像之前那样忍饥挨饿的日子了。
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在专心复习,和草帽人的论战频率都降低了许多,一周只会发出一篇策论。
论战打到这个时候,问题已经从大的观点转向了细小的论点,也开始对实践方法进行讨论。
虽然两人在策论里的语气向来不算友好,总是在激烈抨击对方的逻辑漏洞和夸赞自己的逻辑严密。
但对于此时的沈长胤而言,和草帽怪人写策论并不是一种负担,反而变成了一种放松。
有的时候被对方堵得气急败坏,她们会在策论纸的反面用小字写上一些和论战毫无关系的人身攻击。
草帽人说她这麽文弱,手无缚鸡之力,讨论什麽战场事宜。
她会回复:“君既然如此四肢发达,何故,所钓之鱼只有手指长宽?”
草帽人在接受到这个评价後一蹶不振,在下一篇回复的反面上写:“你这个坏人。”
想到这里,沈长胤笑了笑,草篓中健壮的鲢鱼用力地摆了摆尾巴,她不得不用两只手才能拎得住。
在她身後,一根翠绿的芦苇上用鱼线绑住了一张新的纸条,上面用优美的正楷写着:“即将院试,舌战暂休。”
过了两天,她重新回到这里,水坑里依然有新的鱼,芦苇上多了一张新的纸条,言简意赅地写:
“好,祝君高中。”
芦苇好像被什麽东西压弯了腰,沈长胤提起细细的鱼线,发现下面缀着一块浓黑的墨。
闻了闻,墨中还散发着清香,是上好的松烟墨,上手一摸便知道价格不菲。
如若这墨是别人送的,她大约会愤而拒绝吧,可这一次,沈长胤却笑了笑,将松烟墨在自己手心里抛了一抛。
给即将科举的学子送墨,再合适不过了,她接受了来自草帽怪人的这份祝福。
心想,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要参加科举。
这样想着,她回了城,开始复习,在考试结束前再也没有去过城外。
前段时日变卖草帽怪人给她送的鱼得了一些钱,买了基础的米粮在家中,所以她也不担心生计,只专心复习。
出了贡院当天,她连手里的东西都没有放下,就直奔茶楼,向老板借了纸笔,坦然地坐在一楼大堂中央那个草帽怪人最喜欢坐的位置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大页策论,贴到了公告板上。
她往後退了退,用严苛的眼光审视了自己的字迹,而後思维发散,漫无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