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麽冷淡嘛,”他笑着将一杯玛格丽特推到林烬面前,“看你心情不好,聊聊?”
林烬皱眉,推开那杯酒:“我说了不用。”
男人却突然伸手,指尖暧昧地蹭过他的手背:“手这麽凉,我帮你暖暖?”
林烬猛地抽回手,眼神骤冷。
男人不以为意,反而凑得更近,呼吸几乎喷在他耳畔:“装什麽正经?来这种地方,不就是为了找乐子?”
音乐声忽然变大,鼓点震得人耳膜发疼。林烬攥紧酒杯,指节发白,正想发作——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後方伸来,重重按在那男人的肩上。
“他有人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後响起,冷得像冰。
林烬浑身一僵,缓缓回头
程添锦站在光影交界处,镜片後的眼睛漆黑如墨,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男人骂骂咧咧地甩开程添锦的手,临走前还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最终悻悻地消失在嘈杂的人群中。
林烬仍坐在高脚凳上,微微仰着脸看向程添锦。
酒吧变幻的灯光在他脸上流转,从暧昧的紫过渡到昏沉的蓝,衬得他因酒精而泛红的脸颊愈发鲜明。
他的眼尾也染着一抹薄红,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轻轻颤动着。
程添锦静静地与他对视了几秒。
那双眼睛
漆黑丶深邃,镜片後的目光像是隔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他的唇线抿得很紧,下颌线条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最终,他先移开了视线。
“早点回去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林烬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两人的动作同时僵住。
程添锦的袖口微微上滑,露出的腕骨嶙峋而冰凉。林烬的指尖触到他的皮肤,像是碰到了一块沉寂多年的寒玉,冷得他心脏发颤。
太熟悉了。
这截手腕,他曾无数次握在掌心。
林烬如梦初醒般松开手,喉结滚动了一下:“抱……抱歉。”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谢谢你……刚刚。”
尾音微微发抖,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下一秒就要熄灭。
程添锦站在原地没动。
吧台的射灯忽然转亮,一束冷白的光斜斜地切过两人之间的空隙。林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独地投在地上,与程添锦的衣角只有一寸之隔,却始终未能相接。
音乐声丶笑声丶玻璃杯碰撞声——所有的喧嚣都在这一刻褪去。
只剩下呼吸,和无声蔓延的沉默。
程添锦的声音依旧平静,像是一潭深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需要我帮你叫车吗?或者……帮你打电话叫你朋友来接。”
林烬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创可贴下的戒痕隐隐作痛:“不用了……”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程添锦的左手上,那枚银色的戒指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刺得他眼眶发酸。
喉咙像是被什麽哽住,他仓促地移开视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我丶我先走了。”
转身的瞬间,他听见身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风穿过枯枝的缝隙,转瞬即逝。
林烬没有回头。
他推开酒吧沉重的门,夜风迎面扑来,吹散了身上沾染的酒气和香水味。街道空旷,路灯孤独地亮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就像1934年那个清晨,他转身离开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会再追上来,攥住他的手腕说“别离开我”。
林烬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冲散了胸口的闷痛。
他迈开脚步,走进夜色深处。
身後,酒吧的门缓缓合上,将那一室喧嚣与光影,连同那个戴着戒指的人,一起关在了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