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弄疼了曲随风,抹药的动作放得很轻。
曲随风胳膊上有个被划破的伤口,馀秀敏用碘伏给她消毒,棉签刚触到皮肤,一股刺疼传来,曲随风倒吸了一口气。
馀秀敏一边跟她道歉一边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曲随风抹了把脸,把即将流出眼眶的眼泪擦掉,哽咽着说:“阿姨,我没关系。”
她那会儿到底还只是个14岁的孩子,在经历过家庭巨变之後,心里産生了深深的自我厌弃情绪,馀秀敏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关爱,她一下就绷不住了。
从那之後,馀秀敏乔善祥经常邀她去家里吃晚饭。
馀秀敏说自己喜欢女儿,生下乔津远後本来打算再要个二胎,但後来因为精力不足,就把这事儿搁置了,所以现在看曲随风怎麽看怎麽喜欢。
又过了半个月,天气转凉了,学校进行了期中考试,把成绩贴在了学校的公示栏上。
曲随风的名字在末尾明晃晃地挂着。
她自己没当回事儿,网吧的事儿出了以後她再也没逃过课,但上课的时候经常走神。
那个周五得了馀秀敏的命令来学校接曲随风放学的乔津远路过公示牌,馀光瞥见了她的名字。
晚上他骑自行载曲随风回家的路上提了一嘴她的学习成绩,曲随风沉默。
乔津远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便停下车,去路边的小超市给她买了只草莓味的雪糕,然後拉着她在路边的花坛前坐下。
夜幕降临,路边的小饭馆热闹非凡。
乔津远酝酿了半天说辞,小心翼翼地开口:“随风,我觉得你不应该再这麽堕落下去了,你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未来和你妈妈赌气。”
曲随风正在看地上小虫子搬家,闻言擡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满是震惊。
乔津远以为自己想错了,忙解释:“是这样的,我们班里有个成绩特别好的人,去年他爸妈离婚了,他为了逼他爸妈复婚,整天打架斗殴,也不学习了。我以为你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曲随风“哦”了声,垂下头,默默舔冰淇淋。
乔津远挠挠头。
少年的脸上显出几分窘迫,他不懂女孩儿心里的弯弯绕绕,也没办法切身体会曲随风内心的感受,只能笨拙地用自己的方法安慰她。
“我也不知道该怎麽安慰你,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在跟你妈妈赌气,未来是你自己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这样做。我觉得,你爸爸在天上可能也不愿意看你变成现在这样。”
“我听你同学说,以前你们班里有好多男生喜欢你,因为你乐观开朗,成绩也好。”
“你喜欢这样的吗?”曲随风突然问。
“什麽?”乔津远有些懵。
“我说,”曲随风认真重复了一遍,“你会喜欢乐观开朗丶学习成绩也好的女孩子吗?”
十四五岁的少女,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顶着稚气未脱的模样说着“喜欢”这样的话题,怎麽听都让人觉得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乔津远虽然到了会怀春的年纪,但也没多想,只当她说的是哥哥妹妹之间单纯的喜欢。
毕竟他爸爸说了,只有畜生才会对未成年的小姑娘有那种变态的感情。
他揉了揉曲随风的脑袋,笑着说:“当然啊,如果随风以後能勇敢丶乐观开朗地生活,我会很开心的。”
看他们这麽晚还没回家,馀秀敏一直打电话过来催。
乔津远只好载着她继续往家走。
夜风吹拂,枯黄的叶子随风飘荡,最後落在地上,被车轮碾成尘埃。与夜风一起拂过耳边的还有乔津远的声音。
他说:“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说『任何感情,缘起时,满心欢喜;缘尽时,体面告别』。随风,你跟你爸爸好好告个别吧。”
车子拐了一个弯,他听见身後传来压抑的哭声。
那晚,乔津远带着曲随风绕着自家小区转了五圈,等她不哭了才带她回家。结果乔善祥看见曲随风通红的眼眶,还以为是被他欺负的,拎着擀面杖又楼上楼下追了他一圈。
长大以後的曲随风曾经思考过她到底是从时候开始喜欢乔津远的,脑海里立刻想起这个鸡飞狗跳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