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硕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曲随风把吃完的螃蟹壳扔进垃圾桶,又给自己到了一杯啤酒,问他:“如果今晚咱俩没有一起的话,你打算怎麽过?”
崔承硕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打算只煮一碗面,吃完回家睡觉?”
他靠在椅子上,看她的眸色晦暗不明。曲随风也回看他,单手拖着下巴,笑了笑,似乎也不是非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我也是这麽计划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眼睛比刚才更亮了,“你看,我们明明都还有亲人,却沦落到,只能一个人过除夕。”
所谓的亲人,躺在通讯列表里,变成了只会在特殊节日群发祝福的存在。
……
这顿年夜饭,从六点吃到八点多,崔承硕其实没怎麽吃,光顾着喝酒了。
那箱啤酒被他喝了七七八八。
饭後,两个人一起收拾桌子,曲随风主动揽下了洗碗的工作,崔承硕去外面扔垃圾,回来之後,他就一直待在大堂,没再进厨房。
洗完碗,曲随风走出来,想问他等下有没有别的安排,话没出口,听他先说道:“我等下要去趟人民医院。”
“?”曲随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你不舒服吗?”
“不是,”崔承硕跟她解释,“我要去看看我的老师。”
“哦。”曲随风讷讷点头,默默将自己刚冒出头的想法压了下去,“那我先回家了。”
崔承硕垂眸,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情绪恰好落入他眼中,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拢。
拿起自己的棉衣和包包,曲随风转身朝外走去。
手刚握上门把手,心里那点儿不甘心到底占了上风,她回头,问身後的男人:“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似是觉得不可置信,崔承硕盯着她,微微动了下眉心。
“不是说好一块过除夕的吗?”曲随风抱紧棉衣,故作淡定地说:“还没到十二点。”
言外之意就是,还没到可以分开的时间。
与她对视良久,久到曲随风的期待慢慢转成失落,他轻轻地“嗯”了声,作为回应。
从店里出来,两个人走去地铁站。
过年期间不好打车,为了方便市民出行,津州地铁和公交每天的运行时间延长至凌晨三点。
地铁上的乘客没比平时少多少,他们找了个人不多的角落站着,崔承硕在外侧,单手把住头顶的扶手,不动声色地将曲随风和其他人隔开。
他心里似乎藏着心事,一路上很少主动说话,但她说的话都会回应。
“我这样贸然跟过来,好像不太好。”曲随风後知後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会不会打扰到他?”
“不会,”崔承硕说,“他如果知道你去看他,一定很高兴。”
“是吗?”曲随风擡头看他。
他们之间大概只有半条手臂的距离,曲随风能清楚地看见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
“嗯,”崔承硕低声应道,嗓音有些哑,“他喜欢热闹。”
“那,你的这位老师是津大的吗?”
“不是,是我在医科大的老师。”
“哦,”曲随风点点头,“知道了。”
後半程,曲随风也没再说话,他们周围都是外出参加新年活动的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相关话题,只有他们所在的这个小角落,出奇安静,显得格格不入。
要说最不受过年气氛影响的地方,大概就是医院了。
到了人民医院,崔承硕带她直奔住院部,大楼内安安静静的,与外面喜气洋洋庆祝新年的热烈气息截然不同。所有值班的护士各司其职,认真做着手里的工作,走廊上偶尔会有一两个病人家属经过。
走到赵响的病房门口,曲随风突然拉住崔承硕的衣服,说:“我觉得我还是不进去了。”
崔承硕回头。
“我第一次来,空着手不太合适。”曲随风松开手,“而且,你应该有很多话要跟你老师说。”
怕他不放心,她接着补充:“我就在这儿等你,你有需要来叫我。”
“也好。”崔承硕说。
他没有立刻进病房,而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小盒巧克力,递给她的同时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在这儿等我,别乱跑。”
他推开门进了病房,曲随风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盯着对面的墙壁呆坐了一会儿,随後视线逐渐下移,落在手里的盒子上。
盒子正面有一行烫金的英文,写着:Allthatisdesiredisobtain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