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们都没有与他真正地接触过。
程浔压着眉点头,表示懂了,“一边打水一边嚼舌根。”
夏盈佳一愣,擡头看向程浔,猜不到他接下来的话。
有女生攥紧水杯壮胆,讥讽地扬唇:“是又怎样,说的话又不是凭空捏造的。”
程浔轻哼:“揪着一点小事放大,带着恶意没有任何依据揣测别人的心思,这和捏造又有什麽区别?”
“你……”
程浔利落地别开头,侧脸凌厉,没有继续看她,像是完全不想与她争辩下去。
水房最左侧的打水机烂了往上报备了却迟迟没人维修,出水口淌下一股小水流,砸下来发出来滴答滴答的声响。
程浔居高临下地看向夏盈佳,逼近一步,神情冷漠阴沉,语气却很平淡,好像只是善意的提醒:“同学,膈应人的话可不能乱说,是我主动请教宋秋暄问题,讲话也几乎是我找她,这些发生在同学之间稀疏平常的事,我实在难以理解为什麽会被你误解,如果你真的不满,可以冲我来,毕竟是我主动。但是你反过来揣测她,说什麽勾引的,这个词用来形容这个年龄段的人合适吗?希望你以後谨慎用词,假如不小心被别人听到了,恐怕真的会引起什麽误会。”
这算什麽?教训她吗?几句话至于吗?夏盈佳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轻握成拳,肩膀微微地塌下去,脸色变得比眼前的人还难看。
其他女生面面相觑,这是第一次听到程浔说那麽长一段话,就为了维护一个人。
程浔目光移开,盯着不断滴水的饮水机,“在学校,你们可以随意对别人评头论足,或许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但是出了社会呢,总有人高你们一头,难以预料会遭到什麽算计。”
“巴掌会抽向不干净的嘴巴。”
程浔拿着纸杯子慢条斯理地打满一杯水,高挺的身影离开水房前,最後留下一句话:“这最好是你们最後一次用不雅的词评论她。”
空气凝滞,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别班的人来水房打水,擡头一看发现几个女生不发一语地成排站在里面,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侧着身经过她们。
“让一让,既然打好水了就别堵在这里了。”那人嘀嘀咕咕地说,“水房空间本就不宽敞。”
“事儿真多。”夏盈佳正气着,难堪又悲愤,咬着牙怼了那人一句。
那人皱眉想呛回去,结果女生满脸气愤地走了。
她一走,剩下的人也跟着出去,看上去神情恍惚,像被大雨冲刷蔫了吧唧的花朵。
怎麽说呢,她们不知道被哪句话戳中,大概是那句“口不择言出了社会遭人算计”,她们知道社会是残酷的,而她们只是普通人,没有殷实的家庭兜底,所以情绪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之後这件事她们都没有宣扬开,因为如果把它当八卦聊起,如果谈起程浔话里的刻薄,首先就要承认她们说了宋秋暄的坏话,然而承认这个是难为情的。
後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们有时会听到夏盈佳在一些小事上表达对宋秋暄的不满,但没有太过分,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两句,抱怨她这个宣传委员不称职,不喜她说话的语气,嫌弃她值日擦黑板不干净。
这些话没什麽,毕竟学生时代人人都会被吐槽。
*
何之棉心不在焉地拎着保温杯回了教室。
换了座位後她变成双人桌,同桌发现何之棉这次去水房的时间格外久。
“你顺路去上厕所了?”同桌说。
何之棉摇头,自言自语一般说:“看了一出好戏。”
同桌知道她话少,感兴趣的事也少,平时男生开玩笑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就她没被逗笑,此时听到她说看了好戏,以为绝对是大事件,兴冲冲地问:“什麽啊?有人打架了吗?”
同桌甚至站起身想跑出去,何之棉握住她的手臂,又是摇头:“不是。”
同桌疑惑地坐下来,总觉得何之棉哪里透着古怪,她看见何之棉嘴角有抹淡笑,像是嘲讽,像是得意。
何之棉没注意同桌的目光,保温杯没水,她刚才撞见了程浔与班上女生的对峙。
她知道,那几个女生私下没少说她性格奇怪,孤僻,她一开始会难过的,後来听多了释然了。
何之棉以为自己不在意了,今天发现她只是选择不去在意,这样承受的痛苦会减轻。
现在她心里有种阴恻恻的快感,水房门外,她背靠墙壁,屏住呼吸,暗自希望程浔的话语更重,更狠,好好教训一顿她们吧,说出口的坏话应该承受加倍的反噬。
何之棉握着笔,看着眼前模糊了的题目,时间差不多了,她扭头看向窗外,视线变得清晰,她满意地看着失魂落魄回来的几个女生。
她嘴角的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