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産
时光如梭,苏柚的孕期在期待丶小心翼翼和身体日复一日的变化中平稳度过。当首尔的银杏叶再次变得金黄,她的孕期也进入了最後的冲刺阶段——第三十六周。那个曾经只有“小豆子”大小的生命,如今已经在她的腹中成长为一个足月的宝宝,蓄势待发。
婴儿房早已布置妥当,以柔和的米白色和原木色为主,充满了阳光和温暖的气息。小小的衣柜里挂满了按月份分好的丶柔软无比的婴儿服,尿布台旁堆满了各种育儿书籍和安抚玩具。权志龙甚至提前安装好了婴儿安全座椅,反复检查了无数遍,确保万无一失。
表面上,一切准备就绪,井然有序。但空气中,一种混合着极致期待与无形压力的紧张感,却随着预産期的临近而日益浓重。
权志龙推掉了所有需要离开首尔的工作,手机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车载充电器永远处于满电状态,苏柚的待産包就放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他变得异常警觉,苏柚任何一个细微的蹙眉丶一次短暂的停顿,都能让他瞬间进入“战备状态”。
“是不是要生了?肚子疼吗?”他常常会这样紧张地问。
“没有,只是宝宝在翻身。”苏柚总是耐心地回答,安抚着他比自己更甚的焦虑。
然而,苏柚自己内心也并非全然的平静。越是临近终点,对分娩过程未知的恐惧,以及对能否成为一个好母亲的隐约担忧,便会在夜深人静时悄然浮现。她翻阅了大量的分娩知识,练习呼吸法,但理论知识在真实的宫缩疼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一个寻常的周四深夜,苏柚在睡梦中被一阵不规则的丶类似于经期痉挛的紧缩感唤醒。她看了看床头的夜光钟,凌晨三点。她没有立刻叫醒身边浅眠的权志龙,只是静静地躺着,感受着那阵紧缩慢慢平息。
是假性宫缩吗?她不确定。
然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这种紧缩感间隔着再次来袭,虽然还不规律,但每一次都让她无法忽视。当第四次宫缩来临,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时,权志龙几乎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柚子?”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但意识已经无比清醒。
“好像……开始了。”苏柚握住他瞬间变得冰凉的手,轻声说。
简单的五个字,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权志龙猛地坐起,打开了床头灯,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彼此眼中交织的紧张与兴奋。他没有慌乱,反而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镇定——那是为了安抚苏柚而强行撑起的镇定。
“别怕,我们在计划内。”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沉稳,“记一下时间,我去准备车。”
宫缩的间隔在去医院的路上逐渐缩短,从二十分钟一次,到十五分钟,再到十分钟。权志龙专注地开着车,时不时从後视镜里看一眼坐在後排丶闭目调整呼吸的苏柚。他的手心因为紧握方向盘而微微出汗,但声音依旧平稳:“快到了,坚持住。”
首尔的街道在凌晨时分空旷而寂静,只有路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光影。这座城市还在沉睡,而他们,正奔赴一场盛大的新生。
抵达早已联系好的私立医院VIP産房区,医护人员早已准备就绪。温和的産科主任医生做了初步检查,微笑着宣布:“宫口已经开了两指,産程啓动得很好。放轻松,这可能会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
産房被布置得像一个温馨的套房,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试图缓解分娩的紧张气氛。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随着宫缩越来越频繁,力度也越来越强,如同一次次汹涌的潮汐,冲击着苏柚的意志和身体。她紧紧抓着权志龙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努力回忆并运用着学习过的拉玛泽呼吸法,试图驾驭那阵难以言喻的丶撕扯般的疼痛。
权志龙半跪在床边,一遍遍地用温毛巾为她擦拭额头和脖颈,在她耳边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重复:“做得很好,柚子,非常棒……跟着呼吸,对,就是这样……我在,我一直都在。”
他看着她在疼痛中蜷缩丶忍耐,看着她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脸颊和颈脖上暴起的青筋,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恨自己不能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只能做一个无力的旁观者和声援者。这种无力感,比任何舞台上的压力都更让他煎熬。
时间在剧烈的宫缩间隔中缓慢流逝,从凌晨到清晨,再到日上三竿。苏柚的体力在一点点消耗,精神也开始有些涣散。在一次特别强烈的宫缩後,她疲惫地闭上眼,声音带着哭腔:“志龙……我好累……我好像没力气了……”
权志龙的心猛地一紧。他捧住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坚定:“苏柚,看着我!你可以的!我们一路走来,经历了那麽多,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我们的宝宝正在努力出来见我们,你不能放弃!”
他的声音像一剂强心针,注入苏柚几乎枯竭的身体。“想想我们第一次在汉江边散步,想想波士顿的雪,想想曼谷的演唱会……我们还有那麽多地方要带宝宝一起去!”他语速飞快,试图用美好的回忆唤醒她的力量。
助産士也在一旁鼓励:“看到头发了!妈妈加油!再用一次力!为了宝宝!”
苏柚看着权志龙布满血丝却写满鼓励和爱意的眼睛,感受着腹中孩子奋力向下的力量,一股残存的丶母性的本能和坚韧被彻底激发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最後的力量,向下推送……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麽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出来了!头出来了!肩膀……好,很好!”
在一阵极致的用力之後,苏柚感到身体里一个沉重的丶温暖的存在骤然滑出,紧接着——
“哇啊——哇啊——”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啼哭,如同天籁,骤然划破了産房里所有的紧张和沉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医生双手托着一个浑身沾满胎脂丶泛着粉红色光泽的小小婴儿,微笑着宣布:“恭喜,是一位漂亮的小公主!非常健康!”
权志龙的眼泪,在听到那声响亮啼哭的瞬间,就毫无预兆地决堤了。他愣愣地看着那个正在奋力哭喊丶舞动着小手小脚的新生儿,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护士迅速清理了宝宝,用柔软的包被将她裹好,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苏柚汗湿的胸前。
当那个温热丶柔软丶带着生命最初气息的小小身体接触到苏柚皮肤的刹那,所有的疼痛丶疲惫和挣扎,都在瞬间烟消云散。一种难以言喻的丶汹涌澎湃的爱意,如同最温柔的潮水,将她整个人淹没。她的眼泪混合着汗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宝宝稀软的头发上。
她低下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女儿温热的小额头,声音哽咽却充满了无限的爱:“宝贝……欢迎你……”
权志龙俯下身,手臂环住他生命中最爱的两个人。他看着女儿皱巴巴却无比可爱的小脸,看着她努力睁开一条缝的丶像极了苏柚的眼睛,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丶近乎神圣的感动和满足。
他吻了吻苏柚湿漉漉的鬓角,声音沙哑得厉害:“辛苦了,柚子……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全世界。”
窗外,秋日午後的阳光正好,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笼罩着这刚刚组成的三口之家。空气中弥漫着新生命的气息,混合着眼泪丶汗水与无边的爱意。
生産的战役已经结束,留下的,是疲惫,是伤痕,但更是无与伦比的胜利和巨大的幸福。他们爱情的结晶,他们期盼已久的“小小龙”——不,是“小小龙女”,终于平安降临人世。
新的篇章,伴随着这声响亮的啼哭,正式开啓。而权志龙和苏柚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生命,将被这个小小的人儿,赋予全新的丶更深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