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蓝埙有些不知道,N在车祸前所谓找到丶联系上的双亲,电话那一头的长久的沉默,到底是南麓,还是远在国外的母亲?
那沉默到底代表什麽?如果是N的生母,她不说话是不是不愿再接触N?如果是南麓,那时的南麓是人是鬼?
一种要命的同病相怜的感觉包裹了涂蓝埙的心脏,原来他们都差不多,都是被放弃被抛弃的人。
只不过涂蓬莱女士到底还愿意好吃好喝地养活她。
“说说你和天国集团的事吧。”穆小镇再次快速切换话题,“你是生前还是死後在天国集团工作的?”
这个问题直戳肺腑,南麓被穆小镇柔和但锋利的言辞逼得擡不起头,最终还是摆烂地说:“生前。”
“果然呢。”穆小镇淡淡笑了下,却没立刻往下追问,扭脸看了眼赵宽桥的审讯记录,这才对南麓说:“生前的什麽时候?”
这个问题似乎久远到让南麓脸上都浮现出真诚的迷茫,他想了一会,说道:“天国集团是我大学毕业後的第二个工作。应该是我二十五岁的时候。”
“哦,那麽你说的从鹿城工作调动到西省,实际上是被天国集团从东省业务中心,调去了西省的业务中心。从医疗走私跨界到文物违禁品走私了。”
“嗯。”
也就是说,从二十五岁到五十多岁,南麓生前在天国集团工作了二十多年。
这也完美解释了南麓为什麽会半路消失在南邵辰母子的生活中。
天国集团这些人统共有个特点:不论是管人的还是办事的,都几乎没有个人家庭。
一个危险庞大的黑暗集团的雇员,如果不是没心没肺,恐怕不敢组建真正的家庭。就连吴青楚这种边缘地带的家教也想着先脱身再相亲。
涂蓝埙在心里叹气。南邵辰母子其实也挺可怜的,直接被南麓当成了家庭代餐。
另一边穆小镇还在细问南麓天国集团的工作细节,可不知是推诿还是实话,南麓只承认自己是正常业务的办事员——即在西省以及周边省份大宗采购虫草丶灵芝等贵价保养药材,并不承认自己有如牵牛阿蛋般的邪恶历史。
“你们可以查系统资料。车票记录,住宿记录,还有当年几个虫草基地的旧人。”南麓很平淡地说:“我在天国集团的职级不高,属于基层小经理,只负责帮他们赚钱,杀人越货是另一摊子的人的事。”
穆小镇还真让人去查了,可查回来的结果和南麓所说一模一样,他的时间线不牵涉任何当地的大案要案和悬案。
“但你现在——也就是死後,为何会成为天国集团的伥鬼?”穆小镇问道。
南麓摇头:“我不知道。我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他伸手指了指审讯室角落嘀嗒的闪灯,说:“我猜那个是屏蔽装置,如果你关掉那个,我可能会被不知道哪发来的信号即刻绞杀。”
涂蓝埙很熟悉绞杀这个词,病立即想到了索倪亚和鲜于青云。
“这点我暂时相信。”穆小镇说道:“那麽,你觉得你缺失了哪一部分的记忆?”
南麓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的过去在脑海中似乎都待得好好的,不过某些说不上来的片段非常模糊。”
“比如呢?”
“我不知道,它们一片空白。”南麓咬定如此。
穆小镇亲自给南麓做了现场检测,对方的灵魂的确有被部分抽取过的痕迹,这并不是撒谎。
“还有与意志力和执行力有关的功能。”穆小镇暂停审讯,走到观察室和文冲说:“可以说天国集团是他自己应聘的,孩子是他自己扔的,但仅就给牵牛助纣为虐这件事,多半来源于天国集团的远程操控。”
南麓的生前履历也被调档出来,他和前妻都毕业于相当不错的大学,前妻的家境更为殷实,父母高级知识分子,可以说若非和南麓看对眼恋爱结婚,前妻家里本来就打算送她出国深造的。
至于为什麽南西山当年被扔给孤儿院而非姥姥姥爷家,因为在南西山被送入孤儿院的第四年,生母一家子就全体移民了。
人家就没打算在国内待。自然也不会带着个没什麽感情的毛团子走入新生活。
“找到南麓被控制的位置和绞杀机制还需要一段时间。”文冲对穆小镇说:“不过我们之前曾经在小涂的帮助下侦破过一起相似案例,凶手也是天国集团,或许能比预计更快解决这个问题。”
穆小镇赞赏地看了涂蓝埙一眼,然後转身进了审讯室。
南麓的审讯还在继续。
穆小镇说:“讲讲你是怎麽死的。”
南麓给出一个惊人但能被猜到的回答:“天国集团杀死了我。”
穆小镇点点头:“原因?”
“忘了。”
“具体时间呢?六七年前的几月几日?”
南麓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深,他擡起那张风霜痕迹显然但依旧算作端正的脸,说:“几月几日我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最後一幕的画面。”
“什麽画面?”
“我被绑在椅子上。”南麓枯涩地说:“然後一个自称我儿子的人,给我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