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白天那个打量过林芜的男人把杯子里的白酒一饮而尽,道,“谁?宋楠吗?”
提到宋韫之,一个喝得醉醺醺,红着脸的中年男人伸手指了指,道:“诶,我怎麽记得宋楠学跳舞来着?来来来,叫她出来给我们表演个节目。”
有人提醒道:“诶诶,人家小姑娘睡觉呢,你打搅人家。”
那男人反驳道:“年轻人哪来那麽多觉?我们这些长辈都没睡,她睡什麽?叫她出来,这几天她还没给我们好好问过好呢。”
随後,他指向林芜,指挥道:“去,你去叫。”
林芜脚下没动,直直盯着那个发号施令的男人,呛声道:“你怎麽不表演?脸这麽红适合唱京剧。”
她这一句话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以至于空气都寂静了一瞬,只留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还在不紧不慢地播报着国际局势。
很快,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先出声的是那位黄牙男人,他指着林芜道:“你说的什麽逼话?我们在座这麽多人可都是你的长辈,你敢这麽对我们说话?”
“诶诶诶,小辈就要有小辈的样子,你快,道歉道歉。”看场面临近失控,一直默不作声的堂姐开口阻止,可林芜还是脊背挺直,指着坐在沙发最中间的男人道:“他先表演。”
“你家里人没交过你礼义廉耻吗?还是个大学生,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敢这麽和长辈说话,在学校敢这麽和老师说话吗?你敢这麽和你爸妈说话吗?!”男人指着林芜就是一通教育,没想到林芜却反问道:
“你爸妈没教过你怎麽管好嘴吗?还是个长辈,活大半辈子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好言相劝你竟然这麽和我说话,在外头你敢和领导这麽说话吗?你敢和你爸妈这麽说话吗?”
林芜一句不差的把话还回去,男人的脸被气的发抖,他猛拍桌子站起身,指着林芜道:“你个狗娘养的敢骂我?”
“你先骂我的。”林芜表情都没有变过,对面却早就已经急得跳脚了。
似乎是感受到自己的尊严和面子受到了践踏,男人抓起酒杯就朝着林芜砸过去。
林芜稍稍侧身,酒杯砰的一声砸到了她身後的电视机,屏幕哗哗亮了几下後很快黑了屏。
林芜瞥了一眼,提醒道:“坏了,要赔钱。”
男人气得不清,指着刚刚闻声出来的宋红莲,大声质问:“她要老子赔钱,赔吗?!”
宋红莲赶忙走上前推搡林芜,让她回卧室去。
“不用不用,这孩子不懂事,你们别见怪。”
林芜被推到门口,正巧碰到了不知何时出来的宋韫之,然後看到宋红莲拿起扫把要去扫地上的玻璃碎片,大步走上前去拦住她。
宋韫之站在她身後,伸出的手没来得及抓住林芜,只能看着她对宋红莲道:“谁砸的谁收拾,让他来扫。”
宋红莲脸上显出些窘迫,但看在林芜是外人的份上不能呵斥,只能劝道:“扫什麽扫,这是我家哪里有让外人来打扫的规矩?你快快道个歉,赶紧跟楠楠回去。”
林芜不明白,强硬抢过她手上的扫把,看向刚刚的男人:“谁弄脏的,谁来扫。”
谁料还没等男人开口,宋红莲先一把推开了她,抢过扫把飞快地扫掉地上的玻璃碎片,回头示意宋韫之把林芜拉回去。
宋韫之走上前,扯扯林芜的袖子,道:“走吧。”
林芜不解,但在看到宋韫之眼中的恳求後便松开握紧的拳头,跟着宋韫之回去。
关上门,宋韫之靠在门上,看着面前像是犯错小孩一样低着头的林芜,不由失笑,轻声问:“你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我们家和外头那些人彻底断了是不是?”
林芜眼底一颤,没想到宋韫之会这麽简单就发现自己的意图,点点头道:“嗯。”
宋韫之轻轻叹了口气,她当然也知道这些亲戚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日里有困难的时候一个躲得比一个远,就算有困难需要帮助也指望不上他们,有和没有没什麽两样。
再加上现在宋红莲手里拿着一大笔赔偿金,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是饿狼看到了一块肥肉,也不知道以後要用个什麽办法把宋红莲手里的钱拿到手。
所以对宋红莲和宋韫之来说,这些亲戚断了要比留着好。
可是……
宋韫之轻摇着头,道:“没用的。”
如她所说,屋外很快就传来了宋红莲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
“都是小孩子闹脾气,叔叔你们度量大,别生气了啊!”
“小孩子耍脾气不能影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还是好亲戚,现在赵奇没了,以後要是有什麽困难,还得求你们帮忙呢!”
“再说了,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怎麽能因为这些小事就断了呢?”
一句接一句的哀求,完美印证了宋韫之刚刚的话。
林芜听着卧室外传来的声音,双唇越抿越紧。
直到宋韫之轻声开口:“好了,别管了,我还有些困,再陪我睡一会儿好吗?”
沉默好久,林芜才吐出一口气,沉默着点了点头後跟着宋韫之躺在了床上。
小卧室里此时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小灯,映出宋韫之柔和的侧脸。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麽决心,道:“小芜,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想着要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