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双手执礼深深一躬,抬头时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我名肖蜜,字甘饴,姑苏人氏。仙君一定记得哦,明日此时我再来同你说话!”说罢在路情肩头轻轻一拍,方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等那抹欢快的绿影完全隐入了暗夜,路情仍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神情怔忪不解。她看着自己被肖蜜拍过的肩膀,又一次在心中发问:为什么没有躲开?
“仙君!发生了什么事!”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四起,大师兄曹彦和二师兄尹诚泽最先寻到了路情。
尹诚泽生来一张笑脸待人谦和有礼,此刻见了路情也不忘先行礼,然后才关切问道:“仙君可有受伤?”
曹彦在黑衣人身边蹲下检查尸首,闻言不冷不热地轻哼一声:“人家是修仙界的大能,功力深厚,怎么可能轻易受伤。”
路情自小鲜少与人接触,自然听不懂他们话中的机锋,她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平直:“我没有受伤。刺客应是巫教中人,这是寂灭针。”
曹彦从她手中接过毒针看了看,“你怎么知道他是巫教人?”
本是随意的一问,在路情听来却到了需要撒谎的地步。她一张俊脸绷得紧紧的,发现自己想不出合理的解释索性转身就走。留下了曹彦不满的抱怨和尹诚泽试图缓解气氛的话音:
“我说什么了她就黑脸!她的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奇怪了!你说”
“大师兄消消气,仙君一定是受惊了”
“她会受惊?!她”
昨夜回到客店后,肖蜜澎湃的心绪久久无法平复,辗转反侧一宿,先是在脑海中回味了一番路情的音容笑貌,又细想了想师父和青城派的关系。春日天长,好不容易挨到白日过去,天刚刚擦黑肖蜜就摸上了日照峰。有了第一回的经验,肖蜜还特别留心了有无人跟踪,过程十分顺利。
此时明月尚未升至中天,路情还站在昨夜赏月的地方,她无声凝望着天穹,形单影只的背影透着寂寥,看上去孤单极了。
“路情!我来啦!”肖蜜扬声招呼着走上前,顺着她的视线也仰起了头。“你看什么呢?”
“你师从何人?”路情没看她,径直问了一句。
“我师父没有名号,他姓肖,家住姑苏,天一心法是他自创的,后来又根据我的体质做了些调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肖蜜的声音清甜脆嫩,音调特别,和她的眼睛一样极吸引人,都是路情从未听过见过的。所以这是习惯安静的自己没有嫌她烦的原因吗?路情困惑起来。
路情沉静寡言的性格没有给肖蜜造成任何障碍,她杏眼中盛着满满的笑意,眼梢唇角弯起的弧度像月牙一样完美,在夜色中盈盈动人。“我猜一定是玉尘子仙师告诉你的对不对?你知道他们俩个的关系吗?”
多亏有周望仙,肖蜜对路情的师父玉尘子仙师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二十几年前,身为青城派掌门最小的师弟,玉尘子因极高的天分被寄予厚望,年纪轻轻就继承了青城派的两大镇山之宝:有情仙剑和金龙冠。可惜这位天之骄子在与巫教大战时中了暗算,丧失了修为。后来便是人尽皆知的事了,玉尘子仙师抚养了路情,传业授道十九载培养出了一位完美的仙君。如此人物,不知道和肖然有什么过往呢?肖蜜觉得自己的好奇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这时,房舍中亮起了烛光,微弱的橙黄光亮给清寒笼罩的山巅增添了一抹暖色。
“进来吧。”屋里有人说话,应该就是玉尘子仙师了。肖蜜闻言挺直了腰背整了整衣襟,暂时收起一身玩笑,由路情领着,她踏入房中向坐在榻上的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然而对方的样子却令她惊诧万分险些失态。
照年纪推算,玉尘子该和肖然差不多年岁,然而眼前的人竟满头白发,脸上深浅不一的皱纹尽显老态。但当他睁开眼时,有温润的清光从眼底泛出,让人依稀能窥见他昔日意气风发的绝代风采。
“你的名字,是他取的?”玉尘子将肖蜜认真上下打量了一番,柔和的声线里夹杂隐约不稳的心绪。
“是。师父说这是悦几甜人。”
“嗯,你和他很像。”玉尘子抿了抿了苍白的薄唇,克制地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意。“他果然练成了天一功法”
“仙师说的相似定然是性情了,若说起容貌,我自问还是比不上师父的。现在肖然不在,不怕他骄傲。”
他是师父的故人,而她是他的徒弟,所以先前那些看似毫无理由的维护都有了源头,肖蜜的心头泛起一阵暖意,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肖然”玉尘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空气一瞬静默,灯盏被忽至的清风吹得微微摇动,明灭不定的光影照亮了玉尘子几番的欲言又止,他的嘴唇开合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师父,他好吗?”
他的话音太轻了,像是不愿被旁人耳闻的自言自语一般。肖蜜有些不确定地跟路情对视了一眼,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照此情景看来二人过去必然熟识。但肖蜜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是极好的交情,为何近二十年不见他们有过往来?哪怕是一封书信?自己虽一心想知道肖然的事,但那毕竟是属于他们的私密过往,若是玉尘子仙师不想提及,自己实在不该多加探听了。
肖蜜想了想,仔细斟酌着答道:“我师父他,挺好的。虽然患有腿疾不便出门,但整日在家”
“他的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