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尽数付之。
&esp;&esp;“梨儿……”
&esp;&esp;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唤着她的小字。
&esp;&esp;不知何时,窗外又落了雪。
&esp;&esp;纷白铺了一地。
&esp;&esp;
&esp;&esp;腊梅盛开,芬香袭人。
&esp;&esp;眼看着就到了年节前,和往年一样,卢家在村中的一片空地上支好桌子,为村里家家户户写着对联,纸笔都是卢家提供,不收任何银钱。
&esp;&esp;只不过,往年都是卢月照陪着卢齐明一起,今年成了裴祜陪同。
&esp;&esp;卢月照身子重,受不得太久的冻,不过,这热闹啊,她还是会出来凑一凑,什么时候实在手痒了,也会提着毛笔,写几幅对联。
&esp;&esp;这写对联的摊子一撑就是三四日,直到卢齐明确定村中每户都领到了足够的对联,他老人家才大手一挥,让裴祜收了摊。
&esp;&esp;忙活完了别人家的对联,卢齐明又大笔一挥,一口气给自家写了六七副对联,这一日,刚好是除夕。
&esp;&esp;卢月照在一旁教着裴祜拌好了浆糊,卢齐明走了出来,说什么也要让她回屋歇息,老爷子自己拄着拐杖,和裴祜一同将宅中大门,以及各个小屋的门框上,都贴好了对联和福字。
&esp;&esp;红彤彤的一片,看着既鲜亮又喜庆。
&esp;&esp;“只有这对联贴上去,才有过年的气氛!”卢齐明摸着花白的胡子,连连点头,很是满意。
&esp;&esp;“从前家中只有爷爷和梨儿两人,过年时一定忙坏了吧。”裴祜在一旁说道。
&esp;&esp;“可不!不过啊,梨儿勤快又细心,我们祖孙二人分工合作,每日忙活些,倒也不觉着累,甚至在她小时候,还能玩乐。”
&esp;&esp;“哦?如何玩乐?”裴祜问道。
&esp;&esp;“那时候应该是梨儿六七岁之时,我呢,拌好浆糊后,就准备贴对联,忽然心生一计,打乱了刚刚写好的对联,我拿着上联,让梨儿去找下联,亦或者,我提着下联,让梨儿递给我上联。梨儿啊,天生聪慧,又勤奋读书,小小的年岁,竟一次也没有错过。”
&esp;&esp;一说到自己的孙女,卢齐明脸上的表情都生动鲜活了许多,时不时还手舞足蹈,为裴祜再现着十几年前的场景。
&esp;&esp;裴祜看着一脸笑容的卢齐明,眼前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儿。
&esp;&esp;她穿着桃红色的袄子,一跳一跳地将比她还高上许多的对联递到了爷爷的手中。
&esp;&esp;被爷爷夸奖后,小梨儿笑弯了眉眼,灵秀可爱,像那年画上的娃娃一般,任谁看了都心生欢喜。
&esp;&esp;他真的越来越期待见到他们的孩儿,想要透过宝宝的稚嫩脸庞,看到幼时卢月照的模样。
&esp;&esp;究竟是不是他心中所想的样子。
&esp;&esp;“清明,”卢齐明开口,“你出神什么呢?”
&esp;&esp;裴祜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我在想,梨儿这般聪慧,该是像谁,是岳父,还是岳母,抑或是,承自祖父。”
&esp;&esp;卢齐明神情一顿,可很快收回片刻失神,他吹了吹胡子,满脸骄傲,“我养大的孙女,梨儿的聪慧那必然是像我!”
&esp;&esp;院子里满是卢齐明和裴祜的欢声笑语。
&esp;&esp;
&esp;&esp;一家人吃过年夜饭后,卢家祖孙三人一同在正房火炕旁围坐着。炕角的炉灶上正烧着水,水壶没一会儿就起了烟气。
&esp;&esp;裴祜提起水壶上的手柄,给卢齐明添了一杯茶,而后,又给卢月照的瓷杯里注满了水,她的杯中放着三朵梅花,滚水进入,玫红飘起,香味四散。
&esp;&esp;最后,裴祜将滚水倒入自己的杯中,和卢齐明一样,他也是清茶一杯。
&esp;&esp;卢月照靠坐在圈椅之上,腿上盖了一个薄薄的毯子,正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气。
&esp;&esp;梅花清香,沁人心脾。
&esp;&esp;卢月照从一旁的小布袋中抓了一把花生,递到了裴祜手中。
&esp;&esp;生的花生被放置于炉灶边上,慢慢地被烤得有些焦黄,裴祜用一根筷子给它们翻了个面,过了一会儿,将烤好的花生拨到了食盒之中,放置在了三人面前的木桌上,小小的桌面摆满了瓜果零食。
&esp;&esp;守岁嘛,总要找点儿事做,吃喝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esp;&esp;卢齐明从食盒中抓了一小把花生,掰开一个后,香味儿直钻进鼻间,轻轻嚼碎,吞咽入腹,再抄起茶杯抿上一口,简直快哉!
&esp;&esp;这些时日,卢齐明睡得比从前还要早些,睡得早,醒得却比从前晚了许多,梦中总会浮现出许多从前之人和从前之事。
&esp;&esp;会梦见些从前欢乐,那时父母尚在,他在田间奔跑,欢跳,童年时是那般无所忧虑。后来便是遇见了一生挚友,先太子太傅章晋,而后便是与心爱的女子成婚,婚后一年,得知她有了身孕
&esp;&esp;不过,也有许多锥心刺骨的记忆,父亲在大旱中身死,妻子产后早逝,母亲因病而亡,儿子在康王之乱中连尸首都未寻到,以及那个寒风刺骨的河边夜晚,那般举目无亲,心如死灰的自己。
&esp;&esp;直到
&esp;&esp;他从那位身世可怜的女子怀里,接过襁褓之中的女婴,婴孩的啼哭声让他心碎不已,河岸边残尸血海之中,这个小小的生命,给了他莫大的勇气,自此,十八年的祖孙之情,带给他太多太多的欢笑与欣喜。
&esp;&esp;卢齐明偏过头,借着灯台烛火,看向依偎在一起的一对璧人。
&esp;&esp;卢月照正在对裴祜嘱托着明日早起拜年之事,明明是再简单不过之事,一个说得开心,一个听得入神,满心满眼,都是彼此。
&esp;&esp;从私心来说,他希望梨儿能够嫁给一个有些官位财富之人,他不过一个小小举人,他的学生张庄敬官位虽不高,可他品性端良,肯上进,是他属意的孙女婿人选。
&esp;&esp;可是,在梨儿的真情面前,这些都是虚妄,他宁愿成全自己孙女的一片心意,只要清明能够好生相待梨儿,孙女有了托付,有人相伴,他也就没什么遗憾了。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