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心道世间樊笼莫不都是凡人自己造的,由心而生,要打破取下也是靠自己——既然如此,在地府给他们上枷的时候应该采用诱骗的方式,不要强制了,回去要改进。
“你要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不过你既然说你我身世相似,你看我,不也自由自在?我想世上并没有那么多‘非要不可’的事。”只是这话说出来自己也觉得也缺乏底气,她想想又道,“再说,刚才那些话……”
往下不好再说,只能让谢子城自己意会。谢子城听了,扁扁嘴,点点头。
回到五真山附近时是夜晚。一行人就地在树林里躲起来休息,也不急于回去。第二天清晨方分头行动,唐棣和谢子城往江边去,马周二人则装模做样地回去。两人划着筏子,江面上是十余丈外便不辨来者的晨雾。真是天公作美,两人就算到那地方到早了,守门的弟子也看不见。
那个据周显元说十分窄小、直通江边、唯极少数弟子知道的洞口,现在不知道有没有人把守。如果有,马周两人回去,也会直接把人调开,让她们从容调查。
筏子在江面上顺水漂浮,谢子城在前头眺望,唐棣坐在后面手里握着桨,心里把早前的话回想了一遍:山道,江边,少数人知道,也许可以避开法阵的检测。然后呢?三人都没有说出口的是遗失的那些东西。那时,周显元饶是不信,还要去住处重新翻找,马晓舟则接受了二人遗失的法宝无处寻回的结果,安心在水边坐定,调息,思考——东西不在这里,不在霓衣手里,霓衣的实力也整蒙了她不需要那些东西,如果说不需要那些法宝,只需要水晶球,那谁会需要那个法宝?
锏,刀,一对锤,那支锏。
在森林里分手之前她看了一眼马晓舟一眼,他明白了吗?
谢子城招招手,她悄无声息地滑动筏子,向江一边去。
“没有什么痕迹。”谢子城说。
“什么都没有?”马晓舟问。
“什么都没有,”唐棣说,“就像是被打扫过。”
“打扫……”
“门锁好端端的,”不过鉴于刚才马晓舟说当时看守的弟子们全部倒下,毫无记忆,这一点价值不大,“也没有任何脚印,什么妖气魔气,也一概没有。”
那么多人一起上来,守门弟子毫无察觉,直接被打晕了,这唯一的通道也毫无痕迹。“那就无非是,”马晓舟的眼睛望着洞外反射着月光的江水,“要么是三师叔,要么是二师弟。”
唐棣不明白,问‘三师叔’是何人,谢子城抢先解释说那是朱君豪的师弟,专善于制药,会很多种药方,包括可以敛迹收气的一种药物,吃了可以让什么妖魔鬼怪只要长得像人就不会被识破,然后抱着手臂上前一步,“怎么可能是三师叔呢?他当时参加了救人,现在是不是还守着那四个看门的孩子?”
唐棣看见马晓舟轻轻地点头,眼神还是看着江面,像呆滞的僵尸一样。
“那就只有二师兄了。你们回来,是不是他最关心,最殷勤?”还是只有点头,“他说什么了?”
“他问我们找到了什么,有没有遇见什么人,你们两个哪里去了。我说我们见到了霓衣,问不出来什么,把你们两个留在那里和霓衣套近乎,我们回来拿点东西。他——”那留着山羊胡子的俊脸上露出无奈的笑意,“他眨眨眼,说,这样啊,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来啥。然后就说他好了,郎中走了,三师叔来给了他一种药他就吃好了,一好,经脉通了,想起自己当时似乎见到那个抢晶球的贼人飞过去时,有蛇的影子。”
唐棣听了心说这仙家之法学得不少啊。
“蛇的影子?”谢子城道,“那现在呢?咱们是直接去审他,还是——”
咚、咚、咚、咚,遥远地听见四下鼓声,马谢二人俱是愣住,唐棣看看二人,不明就里,“这——”
转瞬之间,马晓舟的大眼睛里水光闪烁,“看来是四位弟子已经不在了。一共——一共已经走了七位了。”
在谢子城惊叫出声、不可置信、拉着马晓舟追问的时间里,唐棣快速地想了想这样四个人去世之后会是怎么样的流程,是会直接下去,还是可以稍加阻拦,他们的意识还清不清晰——等到谢子城开始靠在一旁啜泣,她说:“马师兄,现如今情况不清,如果有人要加害朱掌门,可能也是今夜。请你快快回去,周师兄一己之力绝对不够。我们两个留在这里,再想想办法。”
马晓舟的眼神里除了水光还有一点惊讶,加上被江水反射的月光,竟然显得有些脆弱,“什么?不不,你——”
“请你放心,先回去,我们两个留在这里,不会有事。明天一早,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
马晓舟去后,等足音不闻,她看看倚靠着石壁的谢子城,深吸一口气,“谢师姐,我需要你帮我。”
谢子城犹在伤心,只是带着浓浓的哭腔“嗯”了一声。
“那四个弟子的名字,你可知道?”
“自然,是——”
“请你念出来,大声些。”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青色的微光逐渐显现。趁无辜的死者尚未走远,趁这里设置的防护还算新,趁地府同僚们来不曾来,她还可以试一试,只是……
谢子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脸不可置信。
唐棣抢在她问什么出口之前说:“别问,先帮我。”
于是谢子城在一片青光之中说出那四个弟子的名字,未几淡薄发灰的四个魂魄就来了,飘飘荡荡,可见生前精气消耗殆尽,是短折之相。谢子城想说些什么,为她所阻,她左手把谢子城拦在身后——看上去当然不是恶鬼,但谁知道呢?他们才刚刚去世——右手伸开五指,一边稳定他们的神智一边说话。先是问各是何人,验身无误,再问当日之事,只知道当日四人中有三人站岗,另一人正好回去拿东西,大概站在什么方位还记得,可判断出有人从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出击——“那你呢?”她问那四个,“你是怎么倒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