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杀的不是我,是要杀师姐,我是为了保护师姐!我才是那个不肯杀生的人,他们才是疯子!我没办法调和彼此的矛盾只好一路逃命,是这样,是这样啊!是我被迫,是我在逃命啊,不是——
为什么逃命?
师姐怎么了?
师姐和他们的矛盾怎么会不可调和?不可调和,不可调和得到了他们把我们逼到死角,自己跑不掉,自己带着师姐完全跑不掉,只好动手,自己只好对着他们一群人动手,全杀了,那追上来完全失去理智只知道要杀掉自己灭口的带队长辈胡克歆她都杀了!因为如果不杀他们,自己——不,师姐就必死无疑!
师姐……
师姐当时受了伤,重伤……□□上没有浅表的伤痕开放的创口,但自己必须给她疗伤,必须赶上时间,如果赶不上,来不及,就要出问题,很大的问题,凌霞阁是治不好的,也来不及回去,幸好自己还记得一点点别的做法,一些旁门左道,一些……
需要找一个山洞,对,到山洞里,山洞里安全,安全……
为什么师姐会受伤?自己回去的时候已经看到她受伤了,是被灵剑所伤的,这是无疑的,他们甚至追着自己为了谁?袁葛蔓?对啊,袁葛蔓人呢?袁葛蔓为什么不在现场,袁葛蔓为什么没有和自己走,袁葛蔓为什么不见了?这个女人当时,当时……
不管她,去山洞,无论如何,先找到一个山洞。把洞口封闭起来,然后……
两人已经来到沂山脚下的树林。霓衣说,我上去看看,这一路上去有没有埋伏,她说好,静静地立在那里如同一只听话的狗,没有什么表情所以看上去就像清醒理智,实际上脑海恰似静静燃烧的火,风随便一吹,因为燃料太多,瞬间就会变成熊熊大火,吞噬周围的一切……
树梢轻摇,她听见了,恍惚地循声去看,看见的一只巨大的猫头鹰站在树梢上看着她。比之前她看见的那一只更大,还散发着一股子凶恶之气。按理,猫头鹰的那副面相,怎么样也不会显得凶恶——它们会好奇,会发呆,会面无表情,但不会凶恶,可此刻这一只的原眼睛里冒出来的凶狠之气,和老虎无异。
按理,猫头鹰白天不会扑人,不会捕猎。
但它飞过来了。从空中往下俯冲,张开翅膀,遮蔽了唐棣头顶的阳光,锋利的爪子像是要挖掉她的眼睛。
世界仿佛在这里就变黑了,连同她眼睛能看到的一切一起,光芒消失,四下围上来的是紧张更是恐怖。接着那庞然大物的气息都靠近了,不知怎地,她觉得是自己的幻觉,回忆太多,觉得这气息是曾在哪里遇到过的,顿时因此回到某段记忆中,发现黯淡无光的森林里,自己站在一个不知作用为何的阵法边缘,而森林里,这气息的主人正看着她——不是窥伺,不是凝望,就是看。
看一块石头那样看。
看一件随时可以粉碎的东西那样看。
一阵强烈的恐惧从脚底袭上来,她又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因为害怕——害怕对方强大的力量能造成的伤害——她猛地挥动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竹节鞭。
打!!打它们!!打烂这一切!!!打!!!!
森林里响起她的咆哮,野兽一样。
茫茫四野只有灰黑的雾,天地之间——如果上面的是天,下面的是地,她也没有倒过来,或许也可以倒过来不是吗——也许有微光,也许没有,她就停在这里,漂浮着,恍惚着,没有意识,没有区分,如上古有混沌,此刻此地不多遑让。
这也很好。没有纷扰。什么也不想,一切如同不存在。
灰蒙向她靠拢,靠拢,直到她也成为灰蒙中的一部分,失去轮廓,失去区分,成为一体。永恒的完整的一体。
突然,光柱划破一切阻碍,照亮她的周围,她看向光柱来的方向,几乎睁不开自己的眼睛。
她为了避免强光而闭上眼,不知道周围的雾被驱散了,只是闭上眼,像猫儿享受阳光,像鱼儿感受流水,直至忘却。
再睁开眼,周身的痛觉恢复,眼前是一脸紧张的霓衣。
刚刚——
她感受自己所处的位置,树干,石头,土地,人在月光里,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应该是晕倒了。为什么晕倒?为什么……
啊,猫头鹰。
“是猫头鹰……”
“什么?猫头鹰?”
霓衣满脸紧张,说起话来都微微颤。她注意到这一点,竟然伸手向霓衣的脸颊,“对,猫头鹰,很大一只,向我扑过来。我看见它就觉得非常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就打了它一下。然后就,应该就是晕倒了——你看你,我没事,我现在不是醒了吗?”
无自觉地,她此刻清醒冷静理智,甚至有一点多余的心力去用俏皮话安慰霓衣,丝毫不像之前疯疯癫癫的样子。她不知道在她发出尖叫的时候霓衣几乎吓得魂不附体,立刻抽身飞回来,远远地先是看见她疯狂地与一只巨大的鸟搏斗,然后鸟飞走,等近了她已然倒下,霓衣上去扶,百呼不应,还兀自喃喃自语些全无逻辑的话。
霓衣实在觉得唐棣这副样子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堕魔。一般人,无论是人是仙,若能保留法力,则一定清醒,一步一步成魔,表现出相当的坚定;反之,则不能保留法力,其堕魔的道路是发狂——但也极少像这样失去理智甚至神智,何况唐棣是受了伤的,而且反复受伤,即便在凌霞阁山顶上曾经得到了一些休养和补充,也绝没有恢复彻底,又还挨了袁葛蔓的全力一击——在这样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唐棣身上的魔气越来越重,法力越来越强,普天之下霓衣只知道一个有此等本事的,那就是受伤之后可以以血液污染四野的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