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妖魔也受到了影响,那当初危落企图复活朱厌,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因为这个……
“你说你知道天劫的传说?”她忽然问,霓衣一愣,继而点头,问为什么问这个,她便把当日大阵设置之目的告之,以及危落的事——现如今,记忆力倒是很好很好了,连当日的种种细节都能说出来。可越说就越像是风吹雾散,看见眼前原来还有更坚实的城墙。
“如今看来,所谓天劫,对魔界也有影响。而且危落复活朱厌,用了那么大的气力,造了那么大的孽,会不会也是为了复活强大的尊长以保护本族?不然我想她那样厉害,并不需要一个比自己强大的先辈来夺取自己的权力,或者你……”
她意识到自己的揣测太过卑下鄙陋,只好打住。霓衣听罢,想了想道:“我只知道,危落是猿族的领袖。上古时传说中,猿族的首领很多,朱厌只是其一。后来渐渐消亡的消亡,造孽的昏迷的,什么都有,换了一代,就是危落和另一个叫乌禄的。本来是这乌禄带头的,后来不知什么变故,躲上了绝寒峰,就只剩下危落了。你说当时,危落带着一群猿妖和你们打,实际上猿族实力不差,只有她一个带头也没什么危险,根本不怕他族。如果冒险行事,也许真是为了天劫……”
“可天劫到底是什么?我从来不知道,没有人和我说清楚过,也许是人界不知,你——魔界可知道?”
霓衣笑着轻轻摇头,“实话说,魔界知道的也不多。比如我,我就不知道。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还是当初黎黛告诉我的,‘天数已至,天劫不远’,如此罢了。渡江之后,我还与你说过,你记得吗?”
“‘天地之数有五劫。东方起自子,曰龙汉,为始劫。南方起自寅,曰赤明,为成劫。中央起自卯,曰上皇,北方起自午,曰开皇,俱为住劫。西方起自酉终於戌,曰延康,为坏劫。’”她不自觉地就背起来,两眼呆呆望着虚空,霓衣见了,不由得笑,“看来还是记得啊。”
“但——难道是一种强大的破坏力吗?难道说‘劫’——”
她不知道自己越说越有偏执惊悚的表情浮上面颊,只是一意孤行地去想想天劫的恐怖——那不然为什么这一路会这样?这一路走来对于凡人来说可谓人间地狱了——霓衣见了,也有些悚然,不知道是害怕她说的东西,还是害怕她这样的反应,伸出手按着她肩膀,“唐棣。”
“嗯?”
她抬头,一双眼依然清澈见底,霓衣见了,长长叹一口气,“我也听好多人说了天劫的事,说实在的,我不在意。既然是‘天’劫,我不过是一个——是三界众生之一而已,我是不可能抵抗它的,只能顺应。既然只能顺应,就等它来了再说。”
“……”她知道从理性上说是这样没错,但是似乎心底总是有些什么别的蠢蠢欲动,虽然已经不是之前的一股野火,但更坚定,更彻底,更不可撼动了,好像从火变成了石头,变成了会燃烧的石头。
“唐棣。”霓衣又唤她,她以为是自己出神,连忙说没事,霓衣闻言反而皱眉,“你说没事,这样子也不能算是真的没事。嗯——”
霓衣深深吸气,她也抬头。
“咱们还是趁早上路,去找云州看看,你说好吗?”
其实她无所谓,也想告诉霓衣自己无所谓,可她更清楚,一旦告诉霓衣这一点,霓衣一定会更担心更难过。
不。
“好。”
以前我想为一个人活,结果失败。后来不知道是死是活,一路寻找自己,只找到了伤口。现在何妨为了她?让她开心难道不也是一种报答?即便根本不知道自己还会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一阵风过,吹动周围树梢上宽大青绿的叶片发出沙沙声响,把本来就斑斓的阳光剪得更加细碎。
这不过是逍遥谷平常的一天,霓衣却觉得此刻是如此的美,即便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自己也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越来越激烈的恶战,越来越危险的对手,甚至雷击,甚至不得不带着神智不清的唐棣穿越雷击之野——为了唐棣的健康也好为了自己的私心也罢,她想这样做,她情愿承受这种彻骨的伤痛以及雷击对内丹造成损伤,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唐棣留在自己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
毕竟她很清楚,相比承受这些,她更不愿意也无法承受唐棣的离开。
她不是无处可去吗?那就到我这里来吧。哪怕她并没有选。
她不是以前的自己了,她已经把自己拴在这块石头上了。因为这囚禁她自然拥有了一些快乐和痛苦,而那些快乐使得她能罔顾痛苦。
此刻和唐棣重新徒步走在静谧美好的森林中,她觉得自己好快活,好幸福,哪怕两个人都有伤,哪怕此去不过是一件平凡的事,哪怕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唐棣最后可能的离开,哪怕——
哪怕有一千万个哪怕,她这一刻的快活也比一千年的长生更快乐。就让她和她短暂地占有这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上午的光阴,在逍遥谷里过一段安静美好的日子,远离冒险,喘一口气。把彼此从紧张中解脱出来,也从……
不,她有自己的牢笼。她不断地看着唐棣,从一开始有意去看,到后来变成要刻意地把自己的视线挪回来取下来,可自己的心撕不下来。但一旦粘上去,意识到自己粘上去,想要把唐棣整个人和心融入自己的念头的触角就会不可自抑地触摸到和唐棣的师姐有关的部分,如同摸到尖刺,一触就疼。哪怕她根本不知道那是不是唐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