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有人敲门。开门一看,竟是阿紫,后面跟着一个更漂亮娇俏的白衣蓝眼的小姑娘,手里端着一个锦盒,花纹古雅,缎面金线,在昏暗走廊上隐隐发着光——光看外表就可以看得出里面装的是多好的东西。
她看得愣了,阿紫见状笑道:“咦,我你也不让进来了?”
这才让进来,坐下,放下盒子又让小白狐狸出去,严丝合缝关上门,阿紫才笑道:“我说,你这伤怕是比唐棣说得还严重——还是你没有告诉她啊。”
这话背后的意味她明白,但她心里的酸涩又不好直接倒出来给人看的,只好侧过头避开阿紫满是笑意的眼神,“我又何必告诉她呢?”
阿紫闻言一愣,抬高了眉毛。她见了,继续道:“她也已经很为我操劳了。我再告诉她,她岂不是更担心。”
阿紫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倒水,又给霓衣来一杯,“我看唐棣倒是个好姑娘。”
她也笑了,“是啊,好,可……”
“嗯?”
“好,又如何?”
阿紫依旧笑着,“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有一阵出去了,我也和她说,你是个好姑娘。”
“那——”她立刻抬起头看着阿紫,整个人闪电般坐直,丝毫没有之前的柔弱样子,等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悔也晚了,只能把问题问完,“她怎么说?”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我也没追问。”
“噢。”
她其实不喜欢自己这样子。但也已经不会成为别的样子了。
“小霓衣啊——”阿紫打开锦盒,里面是三粒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药丸,“记得把这些吃了,一天一粒,包你三天就好许多。啊,乖。”见她想说话,阿紫立刻举起一只手指制止,“啥都别说,我高兴,我乐意,我愿意报答人家唐棣。再说了,你们俩还要去替我办事,吃好了才能去办事。”
“好。”
阿紫说着,起身就要走,忽然又停下,两人便这样面对面站着,“小霓衣。”
“嗯?”
“好好吃药,来日方长。她的心既然是空的,你总有机会可以占满。”
她没有说什么,阿紫也没有等她的回话,缓缓离去。
又过了三日,两人这才一道下山去。为了避免引起波动和怀疑,只说两人与阿紫一道闭关休息了,连知道二人下落的狐狸都没有几只。虽然准备充分,但唐棣总觉得有点仓促,不用这么着急,大可以让霓衣多休息一阵。反而是这病人自己着急,担心时间拖久了生变。
那是什么变?她自己也说不清,总觉得什么都要变,还是赶紧把种种变数都控制住安全些。
下山路上,她脚步轻快,毕竟阿紫嘴上虽然喜欢逗她、现在还增加了逗唐棣的乐子,宠爱她还是依旧,药吃了,果然有效。三日吃完好许多,她现在感觉不但连日劳累沉积的疲倦一扫而空,连就雷击旧患似乎都好了个七七八八。
也不知道是什么神药,狐狸!
她走得轻快,自己不知道自己风姿绰约,唐棣看了一旁边走边道:“这一趟是真来的值。”
“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话带着笑意,让唐棣看去,便觉得她是大好了。
“不然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治好你,也没有时间。”
她轻轻一笑,“那你是要谢阿紫,还是谢你自己?”倒不是说没有唐棣许愿,阿紫就不会看出自己的虚弱不会帮助自己恢复,只不过……要是阿紫没有怀着那样的念头,也许就不会给自己这样好的药。
又或者,想到这她心里咯噔一下,这药是收买唐棣的大人情,能给这么大,充分证明这老狐狸预计前面等着她们的是刀山火海,是……
“咱们此去往前,先去青牛江,唉——此地还看不见,当真是丛山峻岭!去青牛江保证水源,可这毕竟是山上,万一被人断了后路就不好了,也不知道这青牛江的水能不能引上山来……”
唐棣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她侧目看去,见唐棣那副认真样子,心里忽然不好受起来。
“她的心是空的……”那又如何?我真的知道她的心是空的吗?还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是空还是满?
“也不知道这巴蛇之地是什么,唉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太多的蛇妖,法力高强的只在吕胜的那些妖怪地牢里见过。阿紫行前和我说过,说巴蛇之地最近不太太平,观其气有些混乱,依我看,咱们要不小心飞上去?蛇毕竟是虫豸一类,有毒的,万一真给咱们来一口,还是什么奇毒,我倒不怕,我怕你……”
“唐棣。”她停下来,轻轻唤了一声,唐棣也停下,转头看着她,“嗯?”
她的心是空的吗?不,无论是空还是满,我都不希望她以这样的方式填满自己的心,我不要她用别的东西去填满自己的心,哪怕是用我的存在去填满,也不行。
我要她是自己。我所爱的是她自己,不是皮囊之下空无一物的唐棣。
“你其实不用这样。”她说,这话出口才感觉到此话的重量,如同拴在舌尖的铁坨子,霎时拽得说话不利索起来,“你不用,你不用这样为我,这样——你不需要的,你可以为你自己,不用为我,不用……”
唐棣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刚才还神采奕奕的眼睛忽然失去了光彩,垂向地面,沉默不语,好像一个没什么坏事却受了批评的孩子。这可怜相映进霓衣眼里,如同一只枯瘦的手顺着心神的通路向下攥紧了她的心脏。
不,我不该说的。事实上——现在好了,我甚至不知道往下我该说什么。我是解释,还是不要解释?解释我不知道如何解释,我甚至说不清楚我是什么意思,如果她问我“你什么意思”,我只能张口结舌,活像把那铁坨子又给吃了。可我不解释,她又会往哪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