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之间见谢家男子时的场景。
其实谢家男子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至少不会像其他绛州世族那样,因为畏惧薛家就将她拒之门外。
但他们对她,也仍然只是敬着尊着,不会跟她说一句逾越的话,也不会听她真正想说的话。
谢君竹和这几个女学子却跟她毫无隔阂。
好像天然就会支持她一样。
骊珠望着谢君竹道:
“前几日我向父皇去信,用的是你之前给我的那种黄纸,父皇与朝中几位重臣看过之后,回信给我,大加赞赏——君竹,我想替你讨一个爵位,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几人蓦然怔愣。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君竹本人更是茫然,不明白这话题跳得为何如此之快。
“公、公主……为什么……”
“前朝宦官改进造纸之术,获封侯爵,如今你更进一步,连最后虫蛀的问题也解决了,今后天下重要的文书,都能逐步抛弃沉重竹简,改用轻薄的纸张,这是利国利民,青史留名的事,你本就该得这个爵位。”
“可、可是……”
“可是你是女子,而且天下战乱,国库空虚,对吗?”
谢君竹艰难点头,就算在太平盛世,这样的事也不容易啊。
骊珠冲她笑了笑:
“没关系,我会告诉父皇,从我的封地里出。”
几人皆愕然呆住,比刚才还惊讶。
闻所未闻!
天下几时有公主用自己的食邑,给旁人加封爵位的?
眼前的公主却像是已经考虑了很久,平静道:
“我在绛州有两郡一县的食邑,我知道,薛家侵占民田,瞒报人口,实际收上来的赋税不足五成。”
“但如果封侯,你就能立女户,享食邑税收,得律法保护,宗庙内独享一支香火——”
旁边的一位女学子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
骊珠偏头看她:“你也想封侯吗?”
那女学子连忙摆手:“我并无君竹这样的本事……”
“也可以花钱买的。”
骊珠平静地丢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谢君竹瞠目结舌,“买什么?”
“买爵——纳粟千石,拜爵一级,食邑千户,只限女子。”
这几日,骊珠已经想遍了所有能够筹措粮饷的办法。
战事迫在眼前,所有合理合法的办法都全无用处,只剩下一些非常手段。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骊珠自己也大吃一惊。
怎么能卖官鬻爵呢?
她少时听太傅讲学,曾深以为耻,认为这天下就该凭实力取官,凭功勋进爵。
所有的徇私舞弊,蝇营狗苟都该被彻底扫除。
然而,骊珠前日得知,母亲祭日将近,父皇又要大兴祭祀,一连三日,耗费的钱财每日数十万计。
骊珠简直气得半死。
她不知道父皇的钱是从何处来的,但想也知道,绝不会是来路清白的钱。
她在绛州缝缝补补过日子,父皇却过得好似有今日没明日。
既然如此,那大家都来卖吧!
他卖官,她卖爵,日后写在史书上,人们骂她也得把他捎上,说一句都是随了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