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这只手臂。
惊魂未定的薛惜文被女婢护卫扶了起来。
她重新站回马车上。
只见一片人仰马翻中,那肩宽臂长的身影辗转腾挪,矫健如鹰。
一辆侧翻的马车将一个公子哥压住,他抬脚就踹开了那沉重马车,将人稳稳拽了起来。
那公子哥看他的眼神好像在看天神下凡:
“兄台,真是好腿力……”
不只是他,在场众人也都纷纷朝裴照野投去惊愕目光。
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那头发短得刚过锁骨下方,不堪束冠,绝非名门出身。
那就是哪家名门养的护卫门客?
有这样的悍勇身手,这也太……养得也太值了。
薛惜文扭头对身旁护卫叱道:
“看看人家!刚才要不是他,我就死了!你们都在做什么?薛家养你们花了多少钱,你们知不知道!”
护卫战战兢兢跪地不语。
不一会儿,受惊的马匹被制住,乱撞的马车停下。
场面终于渐渐恢复平静。
骊珠从马车上下来,匆匆穿过遍地狼藉,对东门附近的守卫道: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城中最近的医馆请医师来,再派人去通知城外月旦评的谢氏子弟,今日月旦评必定办不成了,还请他们腾些人手过来帮忙。”
城门校尉听了这番话,觉得有理,也顾不得问骊珠是何人,立刻按她的吩咐行动。
交代好之后,骊珠提裙朝裴照野的方向小跑而去。
今日的骊珠并没有戴帷帽,在她走下马车时,众人的视线纷纷聚集在她的身上。
“你没事吧?”
裴照野正低头活动着略有些僵直的五指。
手背上几道血痕纵横,都是方才强行制服疯马时勒出来的伤。
抬起头,裴照野对上一双雾蒙蒙的眼。
他失笑:“这有什么,半点都不疼,真的,别哭啊。”
骊珠紧抿着唇,将泪花憋了回去。
转过身,骊珠看向探头探脑张望这边的薛三娘子。
“闹市逞凶,纵马伤人,差点闹出人命,薛三娘子,你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她说话很少疾言厉色。
只是沉下脸来,凝眸注视,一开口摆出事实,便自然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仪。
在场诸多士子贵女,略显狼狈地挪至一旁。
虽然并未开口,但薛惜文能从他们的神色看出,他们站在对面那个女郎一方。
“三、三娘子……”
身旁的女婢有些怯意,低声道:
“这些人,要么是郡学学子,要么是绛州名门的公子贵女,不好全都开罪,今日这事算起来,的确是我们错了,还是……”
“闭嘴。”薛惜文呵斥道。
什么对啊错的,说的都是什么蠢话。
平民百姓才论对错,薛家人即便错了,也绝不能拆自己的台,否则如何树立威信,让绛州这些世族畏惧、顺从?
薛惜文对骊珠道:
“你是何人,我在绛州为何从未见过你?”
她语调轻慢,似乎全然不将骊珠的质问放在眼中,视线又往她身旁的裴照野飘去。
裴照野紧盯着她。
准确来说,是在看她发髻间那只金步摇。
……原来骊珠昨日去首饰铺,是去卖她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