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吱呀”地响起,这漏风的风没有上锁。
雒知轻轻推开布满灰尘的门,走进院子,地上堆满杂乱的稻草,很深,每踏出一步,就会没过脚脖子,再没过小腿肚,走到门前时,她已经半截身子埋进稻草里。
她侧脸扫过身旁高出她许多的稻草人,又迅速收回视线,她从小就怕这种东西。
“请问有人在家吗?”这次,她提高了声量问。
从外观看,这处屋子像有人住,可她进入後,想法动摇了,什麽样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请进。”
声音是从眼前发出的,雒知却觉得後脖颈冰凉,她拼命地吞咽口水,缓解内心的恐惧,那声音并未停下,又接着响起。
“请进,雒知。”
雒知屏住呼吸,不敢大声疾呼,她艰难地拔起脚,鼓足勇气推门入内。
“请坐。”门应声关闭。
雒知找不到地方坐,屋内空空如也,一盏蜡烛悬在空中,快要烧尽。她不可能坐在地上,想了想客气地说:“谢谢,我习惯站着。”
背对着她的人身形高瘦,西装革履,皮鞋透光,一点不似她的狼狈,相较之下,她更像这座木屋的主人。
“雒知,很高兴你来了,也很不幸,在这里见到你。”那人转过身来,注视雒知的眼睛,他脸上极力想表现出一种亲和力,但眼神空洞,嘴唇干裂起皮,眉头像打了个死结,舒展不开。
雒知不眨眼地看他,这人的模样越看越眼熟,她一定见过,但又说不出他的名字,雒知不再细想,思考起他说的话。
“你说的‘不幸’,是你的不幸,还是我的不幸呢?”雒知明知自己这样问很冒昧,可忍不住好奇,毕竟这问题十分关键。
那人笑了笑,他的笑看上去是拧巴的丶痛苦的,但他说话很柔和,认真回答雒知的问题:“许多人的不幸。”
这话让雒知心如坠石,她又问:“那你是谁?我们现在在什麽地方?我们应该处于不同的世界。”
“雒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敢去吗?”
“敢。”
雒知其实不敢,可在外面,总好过这密闭的室内,就算要跑,也有发挥空间。
那人长舒一口气:“谢谢你,让我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你没有出去过?”雒知惊诧。
“不好意思,没能为你开门,因为我无法离开这间屋子。”他的道歉在干瘪的脸上显得更加诚恳。
“那现在你可以出去了?是因为我来了吗?”
他擡起瘦骨嶙峋的手,摘下无名指上的戒圈,那是一枚稀有金属铱打造的戒指,这种金属的特点是熔点高,耐腐蚀,因此在高温环境也不易被烧毁。
“这个我不能收。”雒知紧握双手,不愿意收下。
“不是给你的,请你暂时保管。”他将戒指抛给雒知,坠落的一瞬,雒知本能地接住了。
“什麽时候还给你?”
“我们先去山顶。”他推开门,乌鸦飞到门框上,发出“呀……呀……”的怪叫,想惹人注目。他被这声音吵得头痛,回过头对雒知说,“这儿竟然还有乌骨鸡。”
“不是你养的?这是乌骨鸡?”雒知跟着他出门,恍然发现这屋子的主人不是他,那是谁?
“如果是我养的,我会毒哑它。”
“……”
乌鸦的啼叫雒知已经听习惯了,反而是身前这人的话语让人心惊肉跳,不仅如此,她还察觉到周围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探,离她很近。
“怎麽不走?”他已经到门外,雒知还在院子里。
“你先走,我马上就来。”
那人很急,他比雒知更想远离这间屋子。
眼看他已经走向远处,渐渐从视线范围内消失,雒知忧疑了,她改变主意了,不想跟他去山顶。
乌鸦守着这一圈栅栏,依然在耳边叫,一只鸟叫出了一群鸟的架势。
雒知略微侧过身,仰起头对着上方说:“你看够了吗?”
稻草人的帽子被风吹落。
久久无声,雒知捂住稻草人圆瞪瞪的眼睛,不再忍耐。
“顾驭,从我的梦里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