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怀钦挽起袖子,勺子探入那碗熬得恰到好处的红枣粥里,亲自给影九打了一碗。
影九坐在桌前,收紧双肩,拘谨得不行,“主上,属下自己来。”
蔺怀钦仿佛没听见他的推拒,极其自然地垂眸,对着勺中微烫的粥水轻轻吹了吹,递到了影九唇边。
“张嘴。”
熟悉的词汇飞速地翻动着影九脑海里一些见不得人的画面,耳朵尖一下就泛了红,连膝盖都并得紧紧地,“…主上,属下自己吃…”
蔺怀钦无动于衷,把米粥往他唇边靠,无声地催促着。
影九无法,难为情地张开嘴,飞快地把米粥吞下。
“小九,舔一下勺子。”
影九不明所以,但依旧伸出柔软的舌尖,把浆白的米粥舔舐得干干净净。
蔺怀钦沉沉地笑起来,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愉悦,“小九,怎麽这麽乖呀。”
影九後知後觉自己被欺负了,却连生气的念头都没有。
他攥着蔺怀钦给他的筷子,规规矩矩地把一小块肉酥放进嘴里,好吃到弯起眼睛,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蔺怀钦坐在他旁边,时不时给他夹一些糕点,确保他吃得饱饱的。
“灵鹤谷那边还好吗?”
在蔺怀钦的督促下,影九咽下最後一口燕窝,把灵鹤谷的事情都说了遍,甚至还记得要为自己没有经过蔺怀钦同意就动用了影卫一事而请罪,却一点没提秦砚冰说要亲自登门拜访一事。
小影卫说着说着就有些紧张,一双眼睛不断地打探着蔺怀钦,手指也无意识地捏紧了被推到面前的茶盏。
茶是刚煮开的,影九就这麽握了上去。
蔺怀钦怕他烫伤,就点了点他的手指,“不烫吗?”
影九心虚,一下就把手指撤开了,动作大得差点把茶杯打翻。
蔺怀钦失笑,捏了捏他的脸颊。
这麽明显的心虚,也只有影九还傻乎乎地觉得自己隐瞒成功了。
蔺怀钦也不恼,把他有些红的手指捉到拿过来的凉帕子上,“小九回来後怎麽不直接来见我?反而去了影阁?”
影九连忙把事情说了一遍。
蔺怀钦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严肃。
影九说着说着,“……主上?”
“你刚才说,燕淮没有给你下同命蛊,放你走了?而且是当着全塘的面?”
影九点了点头。
以蔺迟玄的性格,燕淮做出如此明确的背叛之事,怎麽可能还会将他留在身边?之前燕淮只不过是在玖宁院养伤,都遭蔺迟玄猜忌,甚至为此受了严苛的惩罚。
他又想起谢引瑜的话。
“他身上的伤看着好了很多,也没有先前那般瘦了。想来是宗主回心转意,想好好对待他。”
不对——
蔺怀钦突然站起,衣袖骤然打翻了面前滚烫的茶盏,将袖口濡湿一片。
影九一惊,“主上!”
“走,”蔺怀钦牵过他的手,快步朝外走去,“燕淮有危险,我们要赶紧过去。”
夜泉宗的偏殿外,送完饭的侍女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扛过那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後,快步离开了。
偏殿的门窗终日紧闭,纵使春日晴好,也照不进半分。浓浊恶臭贴着门缝窗隙争先恐後地涌出来,无数虫蝇在门口盘旋,嗡声一片。
不过几日,蔺迟玄身上的伤就已经完全溃烂,每处开裂的皮肉上都流脓发臭,疼得蔺迟玄夜不能寐,整宿整宿地在床上喘气,像濒死的野兽。
被放在床头的早膳散发着清香,但蔺迟玄能闻到的,只有自己身上浓郁到极致的酸腐味。
他伸出还听他的使唤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