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鸮寸步不离地跟着,看到了他被冷汗浸湿的後背,劝道:“主上,您还在发热,先歇会吧。”
陆承宣快步走到一颗古树下,弯下腰,吃力地呼吸着。
影鸮刚往前走了一步,就看到陆承宣那双狼狈却带着杀意的眼睛。
“滚。”
“主上,”影鸮後退了几步,跪在了湿滑泥泞的泥土中,“您的伤要处理,不能再拖了。”
陆承宣额头抵着树干喘息,好一会儿,他才脱力似的,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影鸮依旧跪着,目光低垂,只是把伤药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陆承宣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影鸮,许久,才撩起了手臂。
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上更是惨不忍睹,许多地方的刀口已经溃烂,甚至是施罚的长针也还没有完全取出。
影鸮连忙膝行过去,熟练地在干净的布巾上倒了水,替陆承宣擦拭打理。
“主上…”影鸮的声音莫名的有些颤抖,“…少宗主之位,一定要争吗?”
冰冷的手掐着他的下颚,把他整张脸擡了起来,“怎麽,觉得我不行了,还是在取笑我?”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有些心疼。”
“心疼?”
陆承宣反复念着这两个字,指尖牢牢地钉在他的心口处,一双眼冷得渗人,“九玄宗里各个人都没有心,怎麽就你一个影卫,还长出了心?”
影鸮自知说错了话,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属下僭越,请主上责罚。”
瞬间低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莫名地,让陆承宣的视线多停留了两分。
他收回手,堪称轻柔地抚了抚他的头,声音低得要跌进土里。
“就算我不想争了,现在,还有我的活路吗?”
“有的,主上,”影鸮那张木讷无波的脸上翻起些惶恐,“属下会永远跟着您,属下会守护您。”
陆承宣看着他,极为缓慢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影鸮一僵。
“别动,就一会儿。”
不算寂静的密林里窸窸窣窣的,像有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影鸮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主上,夜泉宗,您打算怎麽办?”
“快刀斩乱麻。”
“可属下听说,夜泉宗已经收到风声,还调动了周围许多门派的人手,做好了周全的防范。”
“那又如何,螳臂当车罢了。”
影鸮想起影凫的死讯,微微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杀进去後,尽快找到冰泉花。”
“是。”影鸮应声,“其馀人呢?”
陆承宣慢慢闭上眼睛,“一个不留。”
影鸮一愣,“主上?”
“不留。”陆承宣的声音压抑着痛苦,却又无比阴沉残忍,“反正活着也是炼狱,倒不如送他们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