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狂风四起。
他手持惊虹,剑尖凝聚起令人头皮发麻的锋芒,即使岑友望身处防护屏障之内,也丝毫不怀疑他能一剑将这阵法破开。
岑友望暗自咋舌,仙门大比只允许元婴及以下修士参赛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只不过这剑招落在周衍眼中就不够看了。
“为师在这儿教训人,你还打算强闯进来救人不成?”
说着周衍又隔空掐住了岑友望的脖颈,随着碧波湖畔衆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再次甩手将他软掉的身子摔在防护罩上。
半透明的防护罩肉眼可见地抖了抖。
卫栖山举剑劈下的瞬间,自剑尖向外延伸出一条足以横跨半个湖面的剑光,携带着无比凌厉的气息砸向身前的光罩,接触的一刹那整座碧波湖翻腾起惊涛骇浪。
他面不改色地将手腕寸寸下压,擂台之上防护阵法的纹路忽明忽现。
周衍的目光环视四周,见风浪骤起,眸中神色更显阴绝。
是了。
就是这些水浪害了微儿。
他闭了闭眼,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呼吸一窒,仿若赖以活命的空气被尽数抽干,耳畔嗡鸣,而後防护光罩寸寸碎裂,化成了斑斑点点的星光消散在水浪之间。
岸上的岑誉骇得捂住心口。
方才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左右看看,大家都是一脸劫後馀生的庆幸与後怕。
岑誉这会儿切实地担忧起那两个鲁莽冲上前的人,眼前这一幕同仙门大比上的几乎完全重合,滔天的水浪遮挡了岸上衆人的视线,将擂台围在中间,如同以水砌成了围墙。
谁能想到最柔软丶最难成形丶最无孔不入的水,竟能成为密不透风的一座牢笼,索走了朝天阙掌门千金的性命。
岑誉的心咚咚跳得厉害。
难道这次也——
眼中燃起几星期待的火苗,还未来得及跃动,唰的一下,被浇了个透心凉。
岑誉看见那高逾百尺的水幕被骤然冲碎,给这阴云笼罩的碧波湖人为地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在疯狂外泄的水帘之後,有两道交错的身影向他飞来。
他赶忙去迎。
从辛眠手里接过岑友望的时候,被辛眠狠狠一掌击在肩头,倒飞而出。
那道纤细的人影即刻转过身,分明是从漫天的雨幕中狼狈钻出,纯白的弟子袍却滴水未沾,被迎面而来的冲击力向後猛然掀起,飘飘乎好似雨中翩跹的蝶,又如狂风暴雨也揉不碎的白山茶。
岑誉胸中忽然迸发出强烈的不甘。
这样一株本该受人呵护的花朵,看起来完全经受不住任何恶劣天气的摧残,合该养在富贵人家屋内的观赏花,却顶着雷霆风暴抢回了他们的家主,以微末之躯硬扛大乘期的盛怒。
替他,替他们。
岑誉的一身血液里沸腾着浓浓的不忍,电光火石间,他将岑友望往岸上一推,独自旋身冲向辛眠,在那些灵刃即将贯穿辛眠身体的时候挡在了她的身前。
浑身各处都开了花。
手,胳膊,肩,腿,到处都是炸开的疼。
利刃穿透身体後仍旧留有馀波,推着他跌向下方的湖。
因这瞬间的变故,原本已经踩在剑上慌张往这边来的卫栖山转过头与周衍缠打在一起,剑光迅速闪烁,凌乱刺眼。
岑誉感觉身体在往下掉。
突然,一双手撑住了他,揪住他肩膀时不慎扯到了肉,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真是不要命了。”身後清凌凌的声音骂道,“你该庆幸周衍那些灵刃都不是瞄着致命处,不然现在你已经一命呜呼了。”
岑誉缓过来劲,弱弱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脑子一热……”
“我知道你是好心,不忍见我受伤,没必要将自己的善良说得这麽愚蠢。”辛眠一边将他往岸上拽一边说道,“虽然刚到这儿时你那一番话当真是挺蠢的。”
“……”
想起自己刚才火气上头时对这姑娘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岑誉颇有些不好意思,顿时不敢再说什麽。
将一身血的岑誉交到岑家人手中,辛眠又返回去救卫栖山。
卫栖山却像是打上瘾了,招招式式都是实打实的,早已忘记了他们最初商量的不过是他来拖住周衍,她借机捞出岑友望,现在是在干什麽?
蠢死了呀。
辛眠暗暗骂了一声,水面再次涌起浪涛,她踩着流萤剑灵活钻行其中。
擂台上,周衍沉默地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挑衅他的卫栖山,师徒多年,他自认为对这个得意弟子的脾性是了解的,此刻竟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分明清楚地知道修为之间存在着天堑,但是这双眼睛里却流露出他看不懂的情绪。
吞噬着卫栖山自己,也妄想吞噬掉他。
周衍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当卫栖山再一次提剑冲上时,他探手抓住了卫栖山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