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笑眯眯的面具终于裂了条缝,露出隐藏于其下的肮脏与丑陋。
辛眠毫不怵气地盯着他看。
凭什麽。
凭什麽她的家人尽数被屠,而杀人凶手却当着她的面,心安理得地与自己的妻儿温情脉脉。
原本她也会是非常幸福的丶被爹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
可是爹娘死後,她再也做不回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闺中少女,再也没办法像闻瀚那样缩在阿娘怀里,撒娇一般向爹爹抱怨近来的不开心。
都是拜闻江所赐。
闻江眸光闪烁,显然忍了又忍,而後叹气道:“你怎麽说我都认,但是,请你放了我的妻儿,他们是无辜的。”
“好啊。”
辛眠爽快点头。
闻江眼神微动,颇为意外。
“只要你把偷走的东西还给我,我就放了他们。”
闻江再也做不了表面功夫,沉着脸:“你耍我?”
“没有吧,还不是你太无能了,要是你能把那蛟索给解开,何须理会我的话?”
辛眠一脸无辜,“这蛟索虽是件稀罕物,但以你的修为,解开它自然不在话下,难的是你如何保证自己能在他们被绞成碎块之前将它解开。”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身前劲风侵袭。
“既然谈不拢,我只能灭口了,是你逼我的。”
闻江那张已然添了些许皱纹的脸猝然放大,占据了辛眠的整个视野,旋即眉心一凉,熟悉的刀尖再次抵了上来。
但这次,刀尖见了血。
从闻江动手到刀尖抵住眉心仅在瞬息之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辛眠反应过来时温热的血已经滴落在她的鼻骨。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鬼使神差地擡手,将那滴血横着抹开。
不是她的。
在她眼前,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挡住了她的大半视线,沾血的刀尖从这手的手背铮然钻出,停在她眉心前半寸处。
顺着这条胳膊往左看过去,卫栖山额角突突跳动的青筋撞入眼帘。
他用手掌阻挡了短刀的冲势。
再收回视线,能看到手背薄薄的一层皮下面一耸一耸的掌骨。
血很快流了下来。
辛眠没再迟疑,握住卫栖山的手腕,借着他的力飞起一脚踹在闻江的腹部,流萤紧随其後。
闻江吃痛闷哼,松了短刀,反手甩出符箓缠住流萤,他则空出手来结印,周遭残存的所有碎石瓦砾簌簌抖动着腾空,顷刻之间砸向辛眠。
“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闻江赤红着眼,招招式式皆是密集的攻击,为的便是让辛眠腾不出工夫来操纵蛟索。
凝聚在一起的砖石如巍峨青山一朝倾颓,要将那道纤细的身影砸碎後掩埋。
此情此景,周雪芥只觉得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急急吼道:“闻江!我二人的性命早已用同生链绑在一起,你杀她便是杀我!可想清楚自己能否承担得起後果?!”
闻江扯出一抹冷笑:“没看出来吗?不是我没给她活路,是她不肯放过我!这个孽障早该跟她短命的爹娘团聚了!”
“少掌门,你放心,今夜过後,咱们这一群人都不会存在了。”
他微阖了眸,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你们会死,而我与我的妻儿则会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逸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