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澜的动作可谓丝毫不敢怠慢,搀扶地小心翼翼,仿佛无时无刻良缘上仙的目光都如芒在背,他不敢多接触一分,却又担心她会摔着。
妘不见顶着厚重的盖头,艰难困苦地下了花轿,此时,衆人的目光都投在他俩身上,盛千澜放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但最终他还是厚着脸皮硬撑着把霜衍上仙扶进了礼堂内。
当然,妘不见也尴尬地无所适从,不过大红盖头十分贴心地替她挡了下来,人前的景象就是独那位新郎官有些紧张,其他倒还看过得去。
混入迎亲队伍的良缘上仙看得是咬牙切齿,趁着没人注意,悄悄跑到礼堂外的若溟身边道:“若溟,我能揍盛将军吗?”
若溟觉得莫名其妙:“你问我干什麽?”
“不然我还能问谁?总不能一声不吭就把他揪出来打一顿吧?我这个人还是讲道理的。”祝渝皱眉,凑近了他一手搭上若溟的肩。
“你可以问他本人。”若溟冷冷地扔下一句,转身走开了,连同祝渝搭在他肩上的手也一并滑落。
“唉——那就当你同意了哈!”祝渝冲着他喊道。
——“一拜天地——”
妘不见提着厚重的衣摆,动作有些艰难地跪了下去。一旁的盛千澜像是背了十公斤担子,一举一动形容僵硬,活似个提线木偶。
周围看热闹的偶尔笑他几句,倒是又热了热场子。
“瞧给这新郎官紧张的,哎呦。”
“这新娘子是有多漂亮哦?这麽激动呐。”
“爹爹,这新郎也好看!”
“是哟是哟……”
盛千澜听着内心慌得摇摇欲坠,用馀光谨慎地找着人群中祝渝的影子。
——“二拜高堂——”
两人又艰难地转了半圈,再次跪拜。
——“夫妻对拜——”
这最尬尴的环节最终还是来了。
若不是有红盖头作挡,不说当着衆人的面,单是有祝渝和若溟在场,他们对着彼此,就根本不可能拜地下去。
这感觉胜似被扼住要害,有苦说不出,无力又荒谬,却又让人啼笑皆非。
但最终,这煎熬般的一拜还是下去了。
“送入洞房——”
两人落荒而逃似的迅速起身,这最後一句婚词简直没法听。
“忍不了了,这绝对不行!”祝渝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倏地吓了若溟一跳。
“又怎麽了?”若溟瞧着这场面并无异样,礼数周全,未出岔子,而眼前这位暴跳如雷的良缘上仙却与衆人的氛围格格不入。
“洞房啊!这我怎麽能忍?”祝渝一脸诧异地看向若溟平静如古井般的眼眸。
“逢场作戏罢了。”若溟倒是应地若无其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
“不行!你不能袖手旁观,今晚我来找你,帮我个忙。”良缘上仙厚颜无耻地胡搅蛮缠最後只招来了净心神君的无情白眼。
祝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但起先并没把这事放心上的净心神君到了晚上,才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寝殿外的酒席办得红红火火,还有很多来凑热闹的前朝官员,套近乎似的纷纷上前来给盛千澜敬酒。
天知道原本在曦月国无亲无故的盛将军一时半会哪来的那麽多“亲朋好友”。
喜堂红烛高烧,欢天喜地的院内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盛千澜光是应付那些前来敬酒的就已是分身乏术,更遑论顾及其他。
衆人见他如今走到这般地步,想必如若要在朝中得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件难事,不少自以为有远见的人物纷纷凑上来想混个眼熟。
那些送上前来的酒盅,盛千澜只认了个七七八八,这帮热场子的大小官员已将酒水偷换了三巡,头一轮入口时,他还能尝出是温软细腻的梨花白;二轮便成了入喉辛辣的烧刀子;待至三轮,又偷梁换柱地灌了鼎鼎有名的剑南烧春。
盛千澜有些後悔没问祝渝那把酒换水的法术,这一巡接着一巡,纵然他酒量再好,也招架不住了。视线恍惚时,他强撑着眼皮往那酒盅里一瞧,殷红如血的葡萄酒色相明艳,映得新郎官眼角都沁出了绯红。
“这一杯‘诗题红叶’,祝贤兄琴瑟在御,百年好合!”
“箭无回头,情无转移,贤弟这杯可推不得呦!哈哈哈……”
“大喜之日,盛兄可千万莫要拘谨。”
……
来来去去,人影交错,酒盅一道道地按在桌上,盏中琥珀色的光泼出两三点来,溅在大红喜服边缘,一切灯红酒绿在盛千澜的眼里,都渐渐糊成了光怪陆离。
末了,他竟无厘头地想着……
——也不知若溟现在……在哪呢?
……
然而与此同时,“怀恨在心”的良缘上仙正背着他打着鬼算盘,蹑手蹑脚地埋伏在净心神君府邸外。
祝渝偷偷摸摸地从墙上一翻下了,她特意将平日里那身张扬的红衣换了下来,全副武装的黑色干练便装在昏暗的光线中一步步贴近大门。
直至她靠在门旁的那一刻,屋内倏地传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