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刑。”若溟没耐心陪她墨迹,书卷一撂,干脆利落。
虽说朝廷官员动用私刑是违法之举,但有时候搬出来恐吓一番那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大理寺少卿也是资历尚浅,只懂得按部就班规规矩矩地办事,听他这麽一言,就要开口阻止。
“别啊!大人!我真的不知道!求求您们了,我不知道啊!”孟瑶的城池不攻自破,豆大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哭着往前爬了几步正要去抓他的衣角,下一秒就被守在旁边的侍卫拖了回去。
两个大男人动作鲁莽,孟瑶的胳膊生生磕在那地上,听着声音都让人隐隐作痛。
眼见着一架刑具从门口搬了进来,这阵仗孟瑶只消一眼就软了腿。
“大人,求您了!求求您了!不要啊!”孟瑶见那身後的两个侍卫又要来拖她,疯了似的挣扎着往前扑腾。
“那东西,你交是不交?”若溟话音冷硬如铁,支着脑袋,对她的崩溃一无所感,冷漠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只濒死的禽类,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大理寺少卿到底还是没有开口,眼神只瞟过去一瞬,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我交,交!大人,我交!!”孟瑶感觉到身後的人没再上前来拉扯她,擡头看见若溟已经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退下了。
孟瑶见状悬着的心暂且落了下来,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都收不回来了,世上没有後悔药,但被逼到这步田地,她也是无计可施了。
她心里暗暗想着姚落渊,後悔莫及,但又无能为力。
“所以,你那东西……在哪呢?”大理寺少卿见他还真是心中有数,三两下就套出了实话,看向那姑娘的神色微变。
不料若溟竟直接起身步下台阶,停于她面前,清冷的官服衬着他那张貌比潘安的面容,原应是仪表堂堂的佳人模样,却在此刻肃穆冷漠得如索命恶鬼,令人脊背生寒。他俯身擡手,光影轮转,显得面色阴沉:“画押交物,尚可轻判,若是顽抗,你可要试否?”
那丝绸如刀刃般冰冷,触及皮肤时,孟瑶不由得往後一倒,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满眼惊恐。
“在,在亭玉楼……”孟瑶吓得连哭都戛然而止,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冰冻住了她几乎所有情绪,只剩下了害怕。
“若有半句虚言,姑娘恐怕就无复归期了。”若溟直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起身便唤人去了亭玉楼。
他威胁人时没带多少情绪,偏偏这股冰冷的感觉更能刺得人生疼。
——
官府的人就像之前强闯客栈一样蛮横无理地闯进了亭玉楼,一衆姑娘丫头个个吓得面呈菜色。
“这是……一册账簿?”随行的大理寺少卿拿起压在盒子下的一本簿子,抖了抖上面的尘埃,随手翻了几页。
这簿子上清清楚楚地记着姚家所有的账目,当然也包括了一些来路不明的脏款,可是都没有写全名目。
“这应该是了。”若溟接过,翻了翻账簿,随便几页便能看见几项可疑的收支,不禁皱眉。
——照这样看,两百万对姚家来说倒也算不上大钱,姚落渊也不至于冒着被掀老巢的风险把这事告上去……
不过——
两百万到底也不是个小数目,他大抵也可以觉得当地官府有他的人在,不会轻易翻他底细,就高枕无忧了。谁知眼下突然由自己来接手了此案,直截了当地断了他个猝不及防。
若溟把簿子合上,睫毛低垂着,若有所思。
待官府的人终于从亭玉楼撤去,除了一道被带走的孟姑娘,其他的衆人皆是心有馀悸地议论纷纷,但不过多时也便尽数散去。
忽然,一道神出鬼没的红影在馀光中闪过,不知怎的,若溟竟觉得这个异动熟稔地激不起他的警惕,俯仰间,祝渝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到了他侧边。
“既然账簿找到了,那孟瑶应该还知道些什麽内情,要不再去问问她?不过那姑娘看着就胆小如鼠的,万一跟姚落渊一样经不起吓唬就昏过去了呢?”祝渝想起方才偷看那姑娘瑟瑟发抖的样子,总感觉她下一秒就得厥过去。
“不必,就算她知道,也没有证据。但我猜测这些钱可能不是别的地下生意,应该就是贪污军资。”若溟也不问她为什麽还会出现在这,只正色道,“姚家可有在户部的关系?”
祝渝摇了摇头,她也对此不甚清楚。
“前些日子不就在查这些?那些逃亡在外的贪官不都已经尽数缉拿了?姚家如果真有涉及军部,那可就不是小案子了。”祝渝眉峰一皱,突然感觉他们真是歪打正着捅了个蜂窝,水深的很。
“罢了,先将那个账簿递上去再查查别的吧。”若溟淡淡回道。
……
翌日早朝,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朱紫满堂肃穆无声,衆人心照不宣地先将小事一一汇报,曦月帝眉目低沉地依次应声,满堂皆是风雨欲来前的宁寂。
若溟也照例将审理的案卷递上,曦月帝一直愁眉不展的面容在瞧见他时微微疏解,他已是暗自摸清了这位状元郎的身世,无党无派实在清白,眼下此人直接向自己表意,接手了些刑部事宜分忧,确实是为数不多的可用之人。
皇帝的目光在这一卷上停留片刻,听着若溟一丝不茍地陈述,言辞间,满堂文武皆噤若寒蝉,直到闻见“颐许姚氏”等字眼,立于殿尾的一位新官手中奏疏骤然攥紧,几乎无人发觉他那发白的指节和紧咬的牙关,已然如蓄势待发之箭。
硬是挨到了若溟语毕,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陡然划破沉寂。
青袍微皱眉目清秀的吏部新官忽地跨衆而出,衆目睽睽之中伏地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