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对着任何一个人,
已经习惯被所有人毫无底线听从照顾的样子。
谢家是京城世家之首,于是他从小就知道他与别人的不同。
在他的世界里,并不存在任何同龄人的影子。他没有玩伴丶甚至也不承认那些堂的丶表的丶远的近的所谓兄弟。
太蠢了。
甚至连眼神都藏不住的害怕。却因为长辈的叮嘱教导,不得不靠近他丶讨好他。
他对这些人是怎样的?
他记不得了。
但毫不掩饰轻视的态度,渐渐的,也再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
而现在,身份对调。
江偃书却不是那时的他。
他当然明白,江偃书同他是不一样的。
你是不能从他的言行里察觉到这种傲慢情绪的,相反,他如此一视同仁——对恨对爱丶对人对物……一样的毫不在意丶毫不珍惜。
他露出这样冷酷的神情,可那双眼睛却惊人的美丽。
带着孩童的天真,还有似乎一切都拥有後的了无乐趣。
你看着这双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栗,想要哭泣丶请求……请求他看向你——
谢容玉甚至真的觉得他是曾被这双眼深深看过的。
……
在最疯狂丶傲慢的那年,他曾经随着风流爱游历山湖的二叔去过骊山,那山极尽蜿蜒崎岖,可山顶却建有一座神庙。
那里只有一位老僧人,还有他收养的孩子。
他们不被允许进入。就算他们捐足了香火。
他二叔却愈发对里面供奉的神好奇起来。
夜晚,他们从庙宇後面的高墙翻了过去。
也不知这荒郊野岭,这庙宇高高外墙内却异常地精致华美,夜晚天色昏暗,这庙宇墙沿悬挂的夜明珠却愈发明亮温暖——
他们踱着步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最中间的那扇门,
身边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山丛的蝉鸣丶风吹落叶的扑簌……
甚至外面明珠毫不可惜地悬挂,里面却只有一只孤零的红烛。放在金碟里,被一双手捧着。
橙黄色烛光被屋外吹来的细细的风吹得摇摇曳曳,照亮了底下雕像一点纤细指尖,还有在更深处阴影里逐渐明晰的脸,和逐渐显露锐利形状的眼眸……他们不自觉的高高仰起头,却在将要真正将那雕像面容看清时,眼前猝然一黑——
再醒来时,他们正躺在山下支起的帷帐里,就在他们出发的地方。
昨晚的记忆却开始模糊起来,好像昨天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其实他们并没有爬上山,没有看见什麽庙宇,也没有翻进去,
更没有看见里面那个捧着蜡烛的人……
或者说,
是“祂”。
谢容玉什麽也不记得。
但他记得一双眼睛的影子丶形状。
“祂”在看他。
这并不是能为人所言的,毕竟世人绝不能理解他那样一个“梦”。他也私心地不希望有更多其他人知晓那个形状。
他“失去了”那段记忆。
而他的二叔却疯了。被关在家里,开始整日整日的哭,整日整日地笑。甚至央求祖父,请求让他离去,去骊山,出家为僧。
所有人都说他疯了。
说他胡言乱语,被鬼魇了神魄——大屹哪有什麽山叫骊山的!
更别说什麽神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