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什麽事情会让他失望——
那枚红色的漂亮花球被高高抛起,球身的流苏绽开,在空中转了两圈,最後,
稳稳落在二皇子的怀里。
江偃书抱着那枚绣球,眉眼弯弯的,远处天空闪亮的烟花“砰”地响起,迅速照亮这一片夜空。
江偃书赶走身边的侍卫,高高兴兴的,一个人被接上了那处华美漂亮的画舫。
这些姑娘们年轻美丽,笑闹在一处的时候,长长的衣袖飘飘荡荡,像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围绕在二皇子的身边。
轻抚他的发尾,又牵起他的手,看他盯着她们脸侧摇摇晃晃步摇,还有眉心点缀着的各色的花。问小郎君想听什麽曲儿,又喜欢谁的钗环丶谁的花钿。
二皇子被鼻尖涌动的各种的香气熏的脑袋昏昏,扯着一位姑娘手里的帕子,说喜欢上面绣的翠竹,又向着另一位姑娘,说她染红的指甲漂亮。
这些花丛里漂亮的蝴蝶们不知道面前的年轻少年是皇宫里那位人人闻至变色的二皇子,只觉得自己找到了世间最香甜的花蜜,便一股脑地凑上来,亲亲热热的拢着这团花。
姑娘们的笑声像不绝于耳的珠翠,鲜花似的嘴唇与花灯相映衬着,一个接一个地印在了二皇子的脸颊丶耳侧。
直到她们的身体像海潮一般,逐渐分开一道一人的空隙。那位狐狸眼的姑娘捏着樽金杯,笑盈盈地走过来,连走路的步子也是一点一点,轻盈的像只狐狸。
这位抛给他绣球的姑娘拥有在整个蝴蝶丛里都显得尤为突出的美丽,身材更是异乎寻常的高挑,眉间的牡丹像燃烧的烈焰,手指却似最柔软的水草。她举着酒杯上前,弯着身体,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江偃书身上,
“往年的规矩可是这一杯十年的桂花酒酿开始……”她端着杯子,将杯沿贴近江偃书的嘴唇。上挑的眼尾狭长,垂着眼皮,显得冷且艳。
这样近的距离江偃书才看见她涂红的眼皮下更艳的一颗痣。
可二皇子嗅了又嗅,实在不能从面前纯色酒液里闻出一点酒味,只有一点蜂蜜的清甜。
他微仰起头,顺着酒杯的一点力道,把金杯里面的“酒水”一股脑喝了个干净。
……
今年的花灯节抛花球依旧是最夺人眼球的节目。一衆的达观贵人丶官宦子弟全都巴望着,为了枚绣球,争得面红耳赤丶修养全无,哪来的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眼神。
倒像条狗似的。
枞竹靠坐在画舫里头的长椅里,外面锣鼓喧天,烟花轰鸣绽开,刺耳刺目。
她手指很长,百无聊赖的捏着一枚滚圆的锦缎小球。
琴瑟里每年的花球都是由这里当年最受欢迎的姑娘抛掷去的。在这样一个大日子,锦缎花灯环绕的华美画舫无疑成了其中最大的舞台。在这个巨大舞台里,落在最中央的目光和爱意当然也是最最多的。
这本是天大的好事,是让人艳羡的丶嫉妒的。
可她却毫不在意,甚至到现在也没出去露个面儿。
画舫里面穿着各色漂亮衣裳的姑娘进进出出,成堆的叽叽喳喳的,都在里头说些在外头不能说的小话。
在岸边又见到了哪个眼熟的那家公子啊,避着人群互诉衷肠的少爷小姐……还有错过摊上最後一个兔子花灯眼泪汪汪的小孩。
然後,这些嘈杂的丶混乱的讨论逐渐消失……或许并不是消失,而是逐渐的丶被另一个更加鲜明的事物取代。
枞竹垂着眼皮,只听见那几个愈发重复的词汇。
“少年”丶“漂亮”丶“像宝石一样会发光”……
他几乎嗤笑,既嘲笑这样拼组的词汇,又隐隐地,好奇起来。
画舫渐渐停下,鼓声渐起,他翻身站起来,身上的红袍垂落下来,掩盖到脚尖。
她拨开掩门的珠链,顺着一早便准确确定好的方向,直直的望过去。
只是看一眼而已。
漫不经心落下的目光逐渐凝实,甚至连瞳孔也在不自知的微微颤抖。
在混乱拥挤的桥中,独独地空出了一块。那少年两只手趴在栏杆,微微弯着腰,垂着脑袋看她们。有些随意的姿态,只是在昏暗天光与明亮灯火相相印衬下雪白清朗的脸,让他一瞬间像是化月的仙人,浑身载不住的骄傲洒脱,盛着满溢的爱意与黄金,共同捧起来的快乐。
那双眼睛——
她只怕是那颜色太深太亮,恍惚让她看见一点幽幽的绿,又恍然变成一片澄然的黑。泼洒着一片灿烂烟火。
她却只愿相信这是漫天星光的辉辰。
他跳起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眼里带着笑,嘴巴张张合合地。
她却觉得心脏要跳动到爆炸。
花球脱手,最後落在少年张开的手掌里,她终于松了口气,甚至听见了身後其他姑娘们小声的欢呼。
愈发近的距离并不能消减少年身上那点亮丽的光彩,反而因为更加亲近的姿态,还有更加清晰的漂亮脸蛋,
甚至漂亮丰盈的嘴唇也甜蜜的丶说出的词句简直讨人喜欢的不得了。
他毫不在意身边围着的少女们眼神逐渐黏稠的爱意,甚至主动仰起脸蛋,让人亲他的脸颊,一路吻到莹白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