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因果论
湛哲知道,听完这些,贺升心里绝对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可能会自责,愧疚,心里发麻。
所以他握了贺升的手。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蜷缩了一下。
贺升低头,额发遮了眼,看不清表情,但紧绷的侧脸和骤然加重的呼吸意味着他心里绝对在进行着一场翻江倒海。
他的生父……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用最卑劣的方式,害死了他最爱的人。
恶心丶愤怒丶还有莫名耻辱的情绪,像毒藤一样,缠绕封锁住贺升的心脏。
他脸色苍白一阵,猛地推开椅子站起身,跌撞着冲到包间角落,扶着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什麽也吐不出来。
只有胃部一阵阵痉挛的酸水涌上喉咙,灼烧着他的食道。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眼前阵阵发黑。
湛哲的死不是意外,不是因救人而殉职。
是被他生物学上的父亲,用最卑劣最恶心的方式,推向了死亡!
他没想到,他的亲爹怎麽能是这麽个玩意儿?
“贺升——!”湛哲和湛若宁同时站了起来。
湛哲快步走到贺升身边,手拍抚着他的後背:“呼吸,贺升,深呼吸。”
贺升抓住湛哲的手臂,指关节用力泛了白。他擡起头,眼睛因为剧烈的生理反应而布满血丝,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马上濒临崩溃的自责。
“对不起湛老师……”他声音干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
他不知道该说什麽。
为那个男人的行为道歉?这毫无意义。
可他胸腔里翻涌的恶心和负罪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父亲是凶手,母亲是帮凶。
凶手和帮凶的儿子,现在在心安理得的享受被害者的爱?
“我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我……我……”
现在的贺升有些狼狈。
真实的事实是这样的话,他当初还不如被廖万夕打掉。
这样对他,活着,本身就是种罪恶。
他肩膀抖着,手又开始去挠肩膀,他哆嗦着手,平日里总能控制情绪镇静的男孩像是秩序失序了,衣服被抓了一道又一道褶子。
“贺升!”
湛哲皱眉喊他,把他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十指紧扣,让他抓不得挠不得,“你冷静一些,不然我生气了。”
“……”
贺升嘴巴紧紧抿着,身体还在抖,刚才的应激反应导致胃里一阵阵难受,他咬着牙,下垂的眼角可怜兮兮,像只马上临近被抛弃的大狗。
但他听进去了湛哲的话,他点头。
贺升是真被刺激的不轻,现在恨不得把这身承袭那对男女的血和躯壳全换了。
湛哲没说什麽,只是抱着他,让湛若宁递过来一杯温水,放到他嘴边一点点往里面送。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也知道你在难受什麽。”
贺升现在连回抱他都不敢,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就是对湛哲的亵渎,他抹了两下眼角,难以接受现实。
可湛哲告诉他:“项扬声是项扬声,廖万夕是廖万夕,你是你。我分得很清楚。”
“你是贺升,只是贺升。你的血,你的骨,你的灵魂,都属于你自己,与项扬声,与廖万夕,没有任何关系。”
湛若宁公司的紧急电话又催了过来,她无可奈何,只能象征性的留下两句慰问,就赶紧离开。
包间里只剩下贺升和湛哲。
贺升头很痛,他感觉脑子要爆炸开。
他陷进了一种自我厌恶,湛哲不介意,他没办法不介意。没办法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原罪。
血与泪的原罪。
湛哲的手停在他肩头,他凝视着地板,感受着贺升靠在他身上发颤的身心乃至灵魂,两个人双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