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景五岁的时候,陈峰跟付雯就离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家族传统,他几位叔叔也都是家庭关系不太好的那一类。从小的成长环境就没让他学会多少关于爱的东西,他不是不相信也没有感到不屑,只是感知到的太少,也就不抱期待。
青春期时痴迷各种极限运动,同龄人还在早恋请家长的年纪,他已经完成了人生第一次蹦极和远程徒步旅行。捱过躁动的十五六岁,十八岁刚成年,陈峰就帮他办好所有证明,一纸录取通知书把人送去了大洋彼岸,学他喜欢的设计。也算有点天分,没有饿死异国他乡,靠着跟同学一起创业,还赚到了人生中第一桶金。
“不过後来又赔了,除了生活费,连在英国的公寓都压了进去。”
年轻时胆子大,好胜心也强,但更好面子。那段日子算得上潦倒,他不想跟家里开口,也不想让别人替自己收拾烂摊子,办了一年休学,去各种公司自荐。遇到过一些伯乐,但也被质疑劝退过。
说到这里,陈淮景顿了下,“我记得有天下午,我刚画完那一堆设计稿,老板就走过来敲了我的桌面,说抱歉你的创意可能不符合我们的需求。”
“这也太强盗行为了。”时绿蕉被这个叙述里的陈淮景吸引,她忍不住附和。
“是吧,但是也还好,我当场把稿子扔进了碎纸机。”
“那後来呢?”
後来。
後来就是被激怒的资本家拒绝支付薪水,陈淮景在那里待了两个月,落的个时间钱财两手空的下场。
“後面没办法,我打电话给江扬,找他借了一部分钱还上。反正就是,挺狼狈的。”
时绿蕉想象不出他狼狈的样子。
他这人哪怕是去当乙方,恐怕也是昂着脖子看人。
陈淮景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知道她在想什麽,也懒得反驳。
“所以我想说的是,”他说到一半停顿,偏头看她,“时绿蕉,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我不会随便抓一个朋友就跟别人睡觉,更不会随随便便对待我的感情。”
“我过去二十七年的生活很丰富,并不需要用所谓的感官刺激或是快餐式的艳遇来证明我自己。”
他不否认自己是有苛刻挑剔的一面,也不否认某些时刻确实存在某种难以抑制的冷漠心理。
“感情和工作一样,有天赋者十之二一,但更多人是那十之八九。”
捕捉到她略有变化的神色,陈淮景没再说下去。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
时绿蕉没有应和这句话。
她很少去思考这类话题,有天赋也好,没有天赋也罢,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人不可能也不应该被所谓的天赋论钉死在原地,只要肯努力,总能凿出属于自己的那一寸光。
她对待工作和生活的态度始终没有变过。
感情亦是。
只不过这个世界上的感情也分很多种,不只是单薄的爱。
时绿蕉抿唇,视线落在窗户外。这座城市所有的灯光都是工业铸造的,不会被风吹灭,那些光影落在她的眼睛里,像某种不会熄灭的火把,摇曳,舞动。
她对自己有很多苛求,也有很多野心。这些刻进血液里的想要挣脱着向上走的念头,不会被任何人言语左右。
就像这灯盏,它们恒久地亮着,让与之对比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车子在无声中啓动,市中心的几条路总是拥堵。经过一个红灯,陈淮景踩下刹车,旁边位置久违地传来一道声音,时绿蕉跟他说谢谢。
“谢谢你的礼物,我收下了。”她斟酌着,“改天请你吃饭吧。”
时绿蕉很少有参与同事之间社交的时刻,身边唯一的朋友就是一起住了两年的梁颜,除了请客吃饭也实在想不出偿还人情的方式。送礼物或许也算一种,但是物品会留痕,吃饭不会。
陈淮景扬了下眉,心想她对请他吃饭这件事还真是有够执着的。
倒也没有反驳,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他手指交叠搭在方向盘上,“你今天晚上是跟谁一起吃饭的?”
这问题听着不经意,但其实早在她挂断电话那会儿他就想问了。
时绿蕉心里被砸出不小的水花,她刚刚的谎言又要缝补一遍了,“没谁,就我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需要躲着接电话?”
通话刚开始,她保持沉默的那段间隙,陈淮景听到了餐厅侍应生上菜的声音。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可能一个人去餐厅吃饭再离开。他不确定她是不是躲着他接的电话,这麽说也不过是想炸一下她。
“跟朋友一起,但是不太方便讲。”时绿蕉声音低下去,手心的手机来回翻滚。
结果真炸出来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车流松动,陈淮景沉默片刻,“什麽朋友这麽见不得人?”
作者的话
月西雨
作者
06-17
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