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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淮景没急着挂电话,现在确实不是追问太多的时机,但他打电话来也不是为了听她喊口号的。手指在桌面轻点了两下,“这句是不是也代表着,我是你唯一且最喜欢的人?”时绿蕉没回答。房间内没开灯,月光足够亮。时绿蕉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从刚刚那个问句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越来越快,猛烈又清晰。她思绪被亮光拉走好远。又想起那个被时富民找到的清晨,雾气笼罩着整座大山,周遭一片寂静,耳边只有警车的鸣叫。她下意识想跑,却被时富民攥紧手腕,连拖带拽,他一边控制她一边不忘证明着自己父亲的身份,“你个死丫头,说你两句你就离家出走,老子养你十几年的恩情咋不见你记得呢?”动作过分熟练,像过去演练过无数次一样。时绿蕉不记得自己是怎麽度过那个白天的,外人一走,时富民就把她推进了那间空置多年的小房子。罕见的,他没有打她,只是咒骂着给房子上了锁,一道又一道,铁锁外面还套着铁链子。从白天熬到黑夜又到白天,门外在下雨,一下下敲打着水泥地面。鞭炮炸开的气味混合着雨水从门缝钻进她的鼻腔,然後是一群人的交谈,外面的越来越热闹。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直到奶奶端着碗来找她,她开了锁,“面条。加了鸡蛋,你一天不吃东西,想造反呐?”耳边的热闹声没有停,时绿蕉听见了时富民跟徐晟说“择日不如撞日”“早了结早安心”。恐惧像暗夜里生长的藤蔓,将她五脏六腑都缠绕住,空气稀薄到近乎消失。她发不出声音,也流不出眼泪。奶奶看着她,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指,“你就是要造反,也要吃饱饭才有那个力气。”时绿蕉被这句话敲醒,她接过碗,胡乱卷起一筷子就往嘴巴里塞,感官麻木到完全尝不出任何味道。奶奶站在门口,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也没有人知道这间房子里还有人。她叹了口气,“你就是太轴了。”“早点嫁人有什麽不好,阿成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还能欺负了你不成?”奶奶说完又顿住,眼神扫到床边老旧的绳子,很快又移开了。…
陈淮景没急着挂电话,现在确实不是追问太多的时机,但他打电话来也不是为了听她喊口号的。
手指在桌面轻点了两下,“这句是不是也代表着,我是你唯一且最喜欢的人?”
时绿蕉没回答。
房间内没开灯,月光足够亮。
时绿蕉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从刚刚那个问句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止过。越来越快,猛烈又清晰。
她思绪被亮光拉走好远。又想起那个被时富民找到的清晨,雾气笼罩着整座大山,周遭一片寂静,耳边只有警车的鸣叫。
她下意识想跑,却被时富民攥紧手腕,连拖带拽,他一边控制她一边不忘证明着自己父亲的身份,“你个死丫头,说你两句你就离家出走,老子养你十几年的恩情咋不见你记得呢?”
动作过分熟练,像过去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时绿蕉不记得自己是怎麽度过那个白天的,外人一走,时富民就把她推进了那间空置多年的小房子。罕见的,他没有打她,只是咒骂着给房子上了锁,一道又一道,铁锁外面还套着铁链子。
从白天熬到黑夜又到白天,门外在下雨,一下下敲打着水泥地面。
鞭炮炸开的气味混合着雨水从门缝钻进她的鼻腔,然後是一群人的交谈,外面的越来越热闹。
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直到奶奶端着碗来找她,她开了锁,“面条。加了鸡蛋,你一天不吃东西,想造反呐?”
耳边的热闹声没有停,时绿蕉听见了时富民跟徐晟说“择日不如撞日”“早了结早安心”。恐惧像暗夜里生长的藤蔓,将她五脏六腑都缠绕住,空气稀薄到近乎消失。
她发不出声音,也流不出眼泪。
奶奶看着她,用力掰开了她的手指,“你就是要造反,也要吃饱饭才有那个力气。”
时绿蕉被这句话敲醒,她接过碗,胡乱卷起一筷子就往嘴巴里塞,感官麻木到完全尝不出任何味道。
奶奶站在门口,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也没有人知道这间房子里还有人。她叹了口气,“你就是太轴了。”
“早点嫁人有什麽不好,阿成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的还能欺负了你不成?”
奶奶说完又顿住,眼神扫到床边老旧的绳子,很快又移开了。
“一会儿人就过来了,今天只是把日子定下来,外面下雨,你出去的时候穿厚点。”
奶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嫌难看等下回自己屋里换掉。”
哪里会有什麽等下,奶奶一走,时绿蕉就用凳子砸开了门。人上了年纪记性就没有那麽好,奶奶只上了一道锁,锁扣都没锁严。
山村里长大的孩子怎麽会只认识一条路,整座大山都有她的脚印,她都敢走。
这次没有坐车,咬牙跑了两天两夜,从天黑到天明。那件老旧的厚外套让她捱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
直到跑到另一个市区的车站,四周灯光大亮,她才允许自己停下。就着面包和矿泉水靠在拥挤的候车室,大厅有空调,呼呼往外吹风,已经不那麽冷了,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手抖。
试图伸进口袋取暖,却意外摸到一个陌生的物件。
她拿出来,看见层层包裹的红色手绢,里面是几十到一百不等数额的纸币,厚厚一摞,叠得整整齐齐。
时绿蕉记得那些钱,奶奶向来节省,收成後的钱全部在时富民那里。这些是她靠卖菜丶卖花生,一点点攒起来的,是连时富民都不知道的“存款”。她每晚都会在睡觉前摸出来数一遍,强调这是自己买棺材的钱,谁也别想惦记。
手抖得更厉害。
三天了,时绿蕉第一次感知到味觉的存在,是滚到嘴角的眼泪,湿的,咸的。
她後来再也没有见过徐成,也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最喜欢我自己。”沉默太久,再开口的声音透着哑,连嘴唇都是干涩的,“我希望你也是,希望你喜欢自己多过喜欢我。”
与那句承认他是他第一个男朋友一样,时绿蕉说这句话的语气过分认真且郑重。
陈淮景不明白她这句突然的强调是源自什麽,但心里并不认可她的说法,如果爱是先爱自己,那在一起的意义是什麽?爱情千百年来被歌颂的意义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