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乱七八糟的一章
哪咤住在外公家,每日饭後,外公总爱拉着他一同在书桌前练毛笔字,说是能帮他静心,摒除心里的杂念。
哪咤本就聪慧,练得久了,笔下的字愈发遒劲清秀,一手好字常让外公赞不绝口。
外公偶尔带他出门,邻里见了,总会忍不住夸几句,夸哪咤生得眉清目秀,身形也周正挺拔。
每回听到这些夸赞,外公脸上便笑开了花,心里满是得意。
其实外公本不是爱讲面子的人,只是打心底里疼哪咤丶喜欢哪咤。
旁人夸哪咤一句,比夸他自己还让他高兴。
家里头,哪咤屋中的两个丫鬟本就心细懂事,照料起殷夫人更是周全妥帖,端茶时轻手轻脚不扰人,煎药时仔细盯着火候,连被褥都总焐得暖烘烘的。
殷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满意,总是夸这俩丫头贴心。
等哪咤风尘仆仆地回来,院里院外的春意已浓得化不开。
门前的桃树缀满粉白的花,风一吹,花瓣便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田野里的麦子也抽了新绿,远远望去像铺了层嫩碧的毯子,空气里飘着麦苗特有的清新味道。
天刚蒙蒙亮时,田埂上的露水还坠在茅草尖儿,亮晶晶的晃眼。
穿粗布短褂的农人已扛着木犁丶牵着老黄牛往地里去,老黄牛迈着稳当的步子,蹄子踩过松软的泥土,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印子,混着泥土的腥气,成了春日清晨最实在的模样。
晨光刚漫过田埂,田野里的麦子便透着蓬勃的生机。
那绿不是盛夏的浓碧,是带着嫩黄的新绿,像被春雨揉软了似的,顺着地势铺展开来。风一吹,麦浪便顺着田垄轻轻滚过,穗尖还没饱满,却已透着股韧劲;麦叶互相擦过,发出细碎的声音,裹着泥土的潮气和麦苗特有的清苦,漫在清晨的空气里。
田埂边偶有几株蒲公英,白绒球沾着露水,被路过的农人裤脚轻轻扫到,便飘起几缕白絮,慢悠悠落在麦叶上。
远处有穿粗布短衫的孩子提着竹篮跑过,篮子里装着刚挖的荠菜,脚步带起的泥点溅在麦秆上,转眼就被晨露润成了浅痕,没了踪影。
太阳慢慢爬高,金光洒在麦叶上,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让这片新绿更显鲜活。
风里也多了几分暖意,地里的长工们正忙着给麦子施肥,李靖蹲在田埂上抽着旱烟,烟袋锅子滋滋冒着火光。
歇够了,他便卷了卷袖口,也下地帮着忙活,动作娴熟利落。
日头越升越高,晒得人脊梁发烫,人们额角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泥土里,转眼就洇没了。
家里的李妈和张妈早已把饭做好,先给屋里留了些,再把剩下的饭菜仔细装进竹篮,两人擡着往田野间去,要给忙碌了一上午的人们送口热饭。
哪咤陪着母亲用过饭,将碗筷送回了竈房,刚要进门,便撞见了敖丙。
那心智不全的少年,正呆呆地站在竈台边,眼神空茫地盯着锅里残留的饭粒,不知在发什麽怔。
哪咤放下碗筷,本想悄悄从他身边绕过去,没承想敖丙忽然擡起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弟弟,帮我盛饭。”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含糊的怯懦,像没长熟的麦子,软乎乎的。
哪咤眉头一皱,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厌恶,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