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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端水（第1页）

第37章端水

夏夜的虫鸣织成一张绵密的网，笼罩着静谧的庄园。月光不算明亮，勉强勾勒出亭台楼阁的轮廓，将大部分景致都掩在了沉沉的阴影里。

苏栖迟沐浴後，只着一件宽大的丝质睡袍，带子松松系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他嫌屋里闷热，便抱着猫，独自一人踱到了後院那处最为偏僻的假山後。这里背阴，又有山石遮挡，夜风穿过石缝，带着沁人的凉意。

他寻了块平整光滑的大石坐下，将猫放在身侧，自己则仰起头，望着被假山切割成不规则形状的丶墨蓝色的夜空。几点疏星寥落地挂着，月光偶尔从石缝漏下，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喜欢这里的安静和阴凉。

然而，这份安静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是前後脚的功夫，两个高大的身影，便如同暗夜中悄无声息的猎豹，一左一右，出现在了假山石的阴影里。

张起灵和黑瞎子。

他们显然都没料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中短暂交汇，空气中瞬间迸射出无形的电火花。张起灵的眸光冷冽如冰，黑瞎子墨镜後的眼神则锐利如刀。

两人都没有出声，也没有退让，只是沉默地丶对峙般地，站在各自的阴影里，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中间那块大石上，那个对此毫无所觉丶依旧仰望着星空的慵懒身影。

苏栖迟感受到了那两道无法忽视的丶带着强烈存在感的视线。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出来。”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阴影中两人的耳中。

短暂的沉寂後，张起灵率先从阴影中迈出。他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牢牢锁在苏栖迟身上。

紧接着，黑瞎子也嗤笑一声，晃了出来。他倒是随意，只穿了件工字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墨镜歪歪地架在鼻梁上，嘴角挂着那副惯有的丶痞气十足的笑。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大石前，像两尊门神，气氛再次变得紧绷。

苏栖迟终于低下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清澈依旧，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没说话，只是擡起手，对着张起灵勾了勾手指。

张起灵眸光微动，几乎没有犹豫，迈步上前，在他左侧坐下。他的坐姿挺拔，带着军人般的刻板，但挨着苏栖迟的身体，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靠近。

苏栖迟又看向黑瞎子，同样勾了勾手指。

黑瞎子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在他右侧坐下，手臂甚至故意蹭过苏栖迟裸露在外的胳膊皮肤，带来一阵灼热的触感。

现在，苏栖迟被两人夹在了中间。左边是张起灵身上清冽的丶如同雪松般的气息，右边是黑瞎子灼热的丶带着汗味与烟草味的雄性荷尔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将他包裹，如同冰与火的交织。

假山後的空间本就不大，三人这样坐着，几乎腿挨着腿，肩碰着肩。呼吸可闻，体温可感。

苏栖迟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麽不妥。他重新仰起头，继续看他的星星，仿佛身边只是多了两个大型暖炉（一个制冷，一个制热）。

张起灵沉默着，目光落在苏栖迟被月光镀上一层柔光的侧脸上，和他睡袍领口下那片诱人的肌肤上。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

黑瞎子则没那麽安分。他侧过头，几乎将下巴搁在苏栖迟的肩头，灼热的呼吸故意喷在他敏感的耳廓上，压低声音，用气声道：“栖迟，这哑巴张有什麽好的？跟块冰坨子似的，抱着都嫌硌得慌。哪像瞎子我，冬暖夏凉……”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到另一侧投来一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刃，刮得他皮肤生疼。

黑瞎子非但不惧，反而得意地朝张起灵的方向扬了扬眉毛，手臂一伸，绕过苏栖迟的後背，看似随意地搭在了他另一侧的肩膀上，形成了一个将苏栖迟半圈在怀里的姿势。

这个动作，无疑是在张起灵的底线上狠狠踩了一脚。

张起灵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危险起来。他没有动，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

苏栖迟被这两人无声的较量搅得心烦。他蹙起眉，忽然伸出手，同时抓住了两人的手腕。

张起灵和黑瞎子皆是一怔。

苏栖迟引着张起灵那只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左侧的腰际。又引着黑瞎子那只滚烫的手，放在了自己右侧的腰际。

“安静。”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抱着。”

两人的手，一冷一热，同时贴上了苏栖迟腰间单薄的丝质睡袍。那纤细柔韧的腰肢轮廓，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掌心。

张起灵的手指僵硬了一瞬，随即以一种极其克制丶却又无比坚定的力道，缓缓收拢，将那截细腰圈住。冰冷的触感透过衣料，让苏栖迟微微颤了一下。

黑瞎子则像是发现了什麽新大陆，手指不老实地在苏栖迟腰侧轻轻摩挲着，感受着那柔韧的肌理，嘴角的笑容越发扩大，得寸进尺地将人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

苏栖迟被两人以一种极其别扭又无比亲密的姿势禁锢在中间，左边是冰冷的怀抱，右边是灼热的胸膛。他闭上眼，似乎放弃了挣扎，也可能是……默许了这种近乎荒唐的亲近。

虫鸣不知何时歇了。

假山後，只剩下三人交织在一起的丶逐渐同步的呼吸声。

月光挣扎着，从石缝里漏下更多，照亮了这诡异又旖旎的一幕——清冷如冰的张起灵，痞气如火的黑瞎子，共同拥着中间那个慵懒妖冶丶仿佛月下精魅的苏栖迟。

不知过了多久，苏栖迟似乎睡着了，脑袋微微歪向一侧，靠在了张起灵坚实的肩膀上。

张起灵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肩头的那张恬静睡颜，呼吸都滞住了。他圈在苏栖迟腰间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仿佛怕惊扰了这份静谧。

黑瞎子看着苏栖迟靠在张起灵肩上，不满地啧了一声，但也没敢有大动作，只是将自己这边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将苏栖迟半边身子都搂进自己怀里，试图用体温覆盖掉另一边传来的冷意。

夜更深了。

在这隐秘的角落，冰与火奇迹般地暂时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共同守护着怀中那轮，他们皆想独占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