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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及至他办完丧事回到侯府，才发现纪岚予已经醒来，彼时正在院子里崩溃大闹。

扶兰和拾竹都拉不住他，他大抵是砸东砸西折腾累了，此刻正坐在地上抱着头哭喊：“他凭什麽这麽对我！我娘过世，他一碗药就让我躺了三天，为什麽连最後为她老人家守灵尽孝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赶回来就是为了见我娘，为什麽他连这都要拦着！我要去看我娘！”

拾竹在一旁拎着一件大氅，想给他披上又不敢靠近。

彤儿被苏攸宁抱着跟在萧齐身後，看见他这样子当即开口喊了声：“父亲！”

苏攸宁拗不过他，只得将他放下来，任他自己跑到纪岚予跟前。

虽已是初春，天气已回了暖，可纪岚予只着一身素色中衣，发也不束，一头如瀑青丝铺在他精瘦的腰背间，如此还是有些受凉，他用冰凉的双手紧紧将彤儿拥入怀里，这才肯止了闹。

纪岚予的眼泪一行行淌下，滑落进彤儿的衣领里，彤儿感到脖颈间一片湿热，也不知父亲这是怎麽了，只是从没见他这样失控过，只是用小手帮他抹了抹脸上的泪。

萧齐心里一阵闷痛，走过去接过拾竹手里的大氅，轻轻披在了纪岚予身上。

萧齐跪坐下去，从身後紧紧拥住他：“岚予，外面风凉，你听话，咱们先回屋去好不好？”

纪岚予只觉得自己被他气得想笑，微微有些发抖。

他沉默了好半晌，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替我娘主持了丧仪，我该谢你，我娘已经去了，我不想再追究什麽去扰了她的清静。但是请你以後离我儿子远一些，侯府不欢迎你。”

萧齐眼眶一红，擡头望着他：“难道他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生的，我是你的妻，皇兄没有点头，我们就不算是和离，侯府就还是我的家。”

纪岚予是真的被他这句惹恼了，俯下身去捏起他的下颚道：“王爷说得什麽糊涂话？‘他是你们纪家的人，和离之後，便与我无关’，这话难道不是王爷自己亲口说的？”

萧齐轻轻抓住他的手，声音软下来道：“是我错了……那时候是我不好……我认错……求你原谅我吧……”

纪岚予甩开他的手，拉着彤儿，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了。

萧齐起身，牵住了彤儿另一只小手。

纪岚予不耐烦地转过身来，沉声道：“放手。”

“我不放，”萧齐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又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彤儿，“他是我生的，我这些年没有一刻能放心得下他，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我不走，我也不放。”

纪岚予捏了捏拳，淡然道：“那好，你且看他愿不愿意认你。”

“彤儿，”纪岚予看着儿子的眼睛，“你是要跟你爹爹走，还是留在侯府？”

彤儿掰开萧齐的手，扑过去抱住纪岚予的腿：“父亲！我要父亲！”

苏攸宁见状，皱了皱眉，走过来把萧齐扶了起来：“不如王爷就先回去吧……”

萧怀方才一直在後面看着他们，见到自己皇叔像是被欺负了，自然不干，直接跑过去拉着萧齐的手道：“皇叔我们回家吧！不让这些人欺负你！”

萧齐哭笑不得，心道这小祖宗可真是帮了个大大的倒忙，揉了揉眉心道：“怀儿乖，他们没有欺负皇叔……”

“王爷可真是将太子殿下教得不错，”纪岚予气笑了，“可王爷别忘了，他好歹是本侯姐姐拼死生下的孩子，王爷在孩子面前颠倒是非也要有个度，怎麽什麽都成了我们纪家欠你的？欺负，您倒也真是敢说。”

“不是的，”萧齐心里一酸，忙解释道，“怀儿还小，他哪里知道那麽多，况且他是跟着我在王府里长大的，我这些年尽心照顾他，他自然和我亲近些。就像……彤儿跟着你长大，不也更亲近你？”

“说得好啊，”纪岚予勾了勾嘴角，冷笑一声，“自己的儿子都不要，倒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别人的孩子，王爷可真是大义，本侯自愧不如，自认配不起王爷，还请王爷移驾离开寒舍吧。”

萧齐咬了咬下唇：“彤儿……你真的不要爹爹吗？”

彤儿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转回了纪岚予那边，紧紧地牵住纪岚予的手，一言不发。

“孩子是还小，是什麽都不懂，”纪岚予摸了摸彤儿的小脸，“可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还是知道的。王爷也不必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什麽他不要自己爹爹的话，是他爹爹当年，自生下他起就弃了他。”

萧齐无话可说，今日的局面确乎是他自作自受，只得怔在原地，绝望地看着父子俩一起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苏攸宁叹了口气：“王爷这些天也操劳了，且先回府好生歇歇吧，侯爷此时正值大悲大恸的时候，您此时来道歉，怕是只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