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岚予擡眸凝视片刻,萧怀也跟着他一起看。
孩子与母亲独有的灵犀让萧怀知道,画里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这些画像年份已经很久,纸页都有些微微泛黄,还是萧炎为太子时,亲手绘制的工笔丹青。
画里没有端方稳重丶穿着宫装朝服的纪皇後,只有一个浑身都是灵气的太子妃。
四张画分别是四时四季,春天的她拿着捕虫网追蝴蝶,夏天的她坐在御花园的小渠边逗锦鲤,秋天的她在果园采梨,冬天的她在梅园赏花。
萧怀擡头看了很久很久,仰头仰的脖子都酸了才肯挪开视线。
纪岚予在一旁看着,方才品味出,在每个孩子心里,双亲的地位都是一样的重要。
萧炎与萧齐这些年对萧怀可谓是极尽疼宠,可他心里仍然记挂着自己早已阴阳永隔的母亲。
纪岚予幼时生长于和谐美满之家,他不觉有甚,可细细想来,萧怀和小彤儿在这方面,皆是缺了很多的。
更遑论从小没了母亲,父亲又不待见的萧齐。
二人默默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就连萧炎已经进来都尚未察觉。
“你们在这里看得倒是投入。”萧炎清了清嗓子。
“父皇,”萧怀转过身来,见萧炎来了,有些心虚地走到萧炎跟前,“孩儿参见父皇。”
“臣参见皇上,”纪岚予跟着行了礼,“皇上怎麽来了……”
萧炎擡了擡手示意他们起身:“怎麽,整个皇宫里,还有朕不可以去的地方吗?”
纪岚予自知理亏,声调也格外缓和:“不是……臣今日带着太子殿下来这里看看,毕竟丶毕竟太子殿下日後……”
“并非是朕不愿叫他搬到东宫来住,”萧炎打断他,语气平缓,并没嗔怪他们无旨而入,他摸了摸萧怀的小脑袋,带着些许的自嘲地苦笑道,“这东宫是朕和清愉先前的居所,一切陈设都与当年无二,朕一时半会儿,倒真是舍不得给了他去。”
纪岚予方才忆起前些日子,他刚刚班师回朝时,对萧炎提起纪皇後时说的那些话。
“皇上……”纪岚予一撩衣摆跪在地上,“臣以前说错了话,冒犯皇上,请皇上降罪。”
“罢了,”萧炎叹了口气,“起来吧,一家人何苦这样子呢。”
纪岚予起身:“皇上可是经常来这里?”
“得了空便会来走走,”萧炎牵起了萧怀的小手,“如今他养在国公府,怕是要纪卿跟着多费些心了。”
纪岚予点点头:“皇上放心。”
“纪卿明日若无旁的事,”萧炎顿了顿,“可愿随朕去一趟皇陵?”
纪岚予擡眸道:“皇陵?”
“带着这小子一起,”萧炎看了一眼萧怀,“让他去看看他母後。”
待纪岚予回到府中,萧齐正在给小彤儿洗澡。
白天玩了泥,放了风筝,疯跑一天,两个人都是一身土一身汗,彼时正一起泡在浴桶里洗澡。
纪岚予很是无奈,他带着孩子在塞北大营那种地方的时候,尚且没把他搞成这样过,如今才刚回府三个月,萧齐就把他的宝贝儿子弄成这样子了。
最气人的是,这小子居然还乐得不得了,所做的跟萧齐小时候的种种行径如出一辙。
纪岚予越想越觉得过分,便也顾不得了,直接到屋里看着他们道:“纪疏彤,白天玩得可好啊?”
彤儿有些心虚地愣了愣,无辜地看了纪岚予一眼,然後在浴桶里转了个身,把头埋在了萧齐怀里。
萧齐一边拿着帕子擦着他小小的脊背,一边回护道:“听听你这语气,你都吓着儿子了。”
纪岚予翻了个白眼,出去之前又冷冷丢下一句:“快点洗,洗完跟我回房,我有话和你说。”
萧齐皱了皱眉,扭头看了纪岚予一眼,有些莫名其妙。
但看纪岚予方才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他便麻利地给彤儿洗好,让侍婢抱他回房睡觉去了。
萧齐回到房里,头发还淅淅沥沥的滴着水,纪岚予板着脸道:“你平时在家,少带着他疯玩,看着他和太子一起练练字。”
萧齐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还以为是什麽事呢,闹了半天就是看不惯儿子和我玩啊?”
“你就只顾着带他玩,”纪岚予愠怒道,“他日後玩心收不住,什麽都学不会怎麽办?”
萧齐皱眉反驳道:“他现在还不满三周岁呢,这麽小的孩子,你想让他学什麽?再说了,即便是什麽都不会又怎麽了?他是我的儿子,日後袭我王位便可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