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圆房。
纪岚予见萧齐半晌不出声,便知他又犯了倔,与其和他白白耗着,不如早点儿遂了他的意。
纪岚予拿起桌上的那杆喜秤挑开了萧齐头上喜帕,红烛摇曳间,光影自他纤尘不染的面庞上晃过,他也不知是热了还是羞了,颊上染了一抹淡淡霞色,一抹朱砂点染过的双唇娇艳惑人,眸子里就像是有一望无垠的远阔山河那般深沉又柔和。
萧齐看着他的眼睛,见他手上动作微微一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麽?”纪岚予放下喜秤,冷冷地问了一句。
“我开心,”萧齐从榻上起来,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附到他耳畔柔声道,“能做你的妻,是我三生有幸。”
纪岚予拂开他的手,权当没听到。
萧齐也没再去缠他,而是从床头的一只小匣里摸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纪岚予。
纪岚予漠然接过,拆了一看,竟是一封红纸金字的婚书。
“我们既然签过和离书,”萧齐看着他的眼睛道,“那今日拜堂,便定要再签一封婚书的。”
纪岚予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冷漠地放下了那婚书。
就好像这东西在他眼里,是个可笑的玩物一般。
“还有这个,”萧齐执起桌案上那对儿由一只葫芦一剖为二的合卺,将一半递给了纪岚予,“合卺酒也少不得。”
纪岚予沉默着和他僵持了片刻才接过道:“不管你今天要折腾什麽,我都配合你,但是我希望你最好不要再有什麽其他的想法,我们之间,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
萧齐听他这麽说,不难受是假的,可还是笑着勾过了他的手,将这合卺酒一饮而尽。
待到二人终于把该折腾的折腾完,已经过了很久。
萧齐看了一眼烛台上燃着的一对儿龙凤喜烛,跳荡的烛火在他眼里倒映出亮晶晶的一个光点,他从身後轻轻拥住纪岚予道:“这龙凤喜烛,要彻夜燃着才好。”
“随你吧。”纪岚予懒得和他争,径直往榻上去了。
萧齐却没松手,这般一扯,纪岚予的衣带就被他松了下来。
“夫君明明揭了盖头的那一刻就动了情,为何故意这样疏远着我,”萧齐轻笑着,又一次黏到了他身後,“我们该圆房了。”
纪岚予方才还克制着些许,听完他这句话是彻底恼了,他一把扯过萧齐,将他搡到了榻上,直接扯开了他这身艳红的喜服。
“你是不是故意的?”纪岚予将他压在榻上,捏起他下颚道,“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在你眼里,本侯从前喜欢你就是为了上你,现在是忍不住想上你?你觉得你算个什麽东西?你觉得你是天仙下凡麽?你以为本侯有多瞧得上你这张脸?到底是你眼里除了床笫之欢就没别的,还是你就这麽生性浪荡?”
萧齐这些日子以来的解释和道歉都太多了,那些车轱辘话终于也到了自己都说厌的时候,被纪岚予这般狠厉地声声质问一番,竟突然不想再浪费口舌了。
萧齐轻轻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一直滑到枕上,他双手勾上了纪岚予的脖子,轻笑道:“是啊,我生性浪荡,眼里只有床笫之欢,你既说了今天什麽都能配合我,那就彻底满足我一下吧。反正你现在不爱我这个人了,那你爱我的身子也挺好的。”
纪岚予撤去了捏着他下颚的手:“你真让我觉得下贱。”
“糟糠之妻尚不下堂,”萧齐颇为自嘲地笑道,“况且我也算不得糟糠,我们拜了堂结了发签了婚书饮了合卺,这一辈子都是夫妻,你不想要我也得要我,不想上我也只能上我,我偏要纠缠你一辈子。很多东西我都可以不要,唯有你,我绝不放手。”
二人像是报复对方一般,床幔之中很快就似是刮起了一场疾风骤雨,可彼此却觉得又渴又热。
那喜烛上跳荡的一点星火映入彼此眼眶,燎烧了一片春风拂过的原野,让他们置身一场熊熊烈火。
一直到萧齐再也受不住折腾,沉沉昏睡过去,这场暴烈的情事方才终了。
次日萧齐醒来时,纪岚予已经不见了,榻边空馀昨日被撕扯烂的喜服一件,床头照旧摆着苦药一碗。
原已习惯这些的萧齐,忽而就因为这是一身喜服,忍不住流了泪下来。
他非是因为自己如今的遭遇难受,其实如今这般局面皆是他自作自受,他觉得,只要能让纪岚予心里好受一些,找补回一些以前受过的委屈,那他做什麽都不为过。
可他一想到,当初大婚那夜,他所做种种,他便觉得愧对纪岚予太多。
他一面愧悔自己当初对纪岚予的伤害太多,一面又欣喜至少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还是他一个,更有一些自暴自弃地觉得,若是日後只能这样过下去,也就这样吧。
他这般消沉又落寞地走出房门,来到彤儿屋里,却见纪岚予正在握在彤儿的小手教他运笔写字。
萧怀也乖乖地坐在一边看着,纪岚予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眉眼间满是柔和的光。
“父亲,”彤儿一边握着笔,一边向後偏着头看着纪岚予道,“父亲给我取的字,是因为爹爹对吗?”
纪岚予眸中笑意微敛,轻轻摸了摸彤儿的小脸道:“你字思齐,是见贤思齐,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彤儿似乎有些不肯相信:“可是爹爹说……”
“你爹爹性子太过执拗,他小时候没有人疼他,所以他才慢慢长成了这个样子,”纪岚予温和地笑笑,“可是我们彤儿不一样,所以……你不要学他,那样会过得很辛苦的。”
“可是父亲很疼爹爹的,”彤儿笑着勾着纪岚予一缕头发在手里玩,“爹爹也很疼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