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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总算是解决了粮草不足的心头大患，萧齐终于能好好地歇一歇，安心地在家里陪萧怀待一会儿了。

可北边的战场上，将士们可没有能喘息的机会。

这一仗是双方自正式交火以来最难打的一仗，大梁和索漠都有不见分晓死不休的架势，纪岚予其实很想破釜沉舟的赌上一把，直接交出所有兵力将索漠一举拿下，可他又不敢这麽做。

交战一月以来，双方用尽了各种兵法与布阵套路，塞北刮得白毛风成了腥风，常年不断的雪片成了血雨，横尸遍野，流血漂橹。

可万一索漠还有後手呢？

大梁所有能调遣的兵力已经都在这里了，总不能将宫里的禁|军也拖来吧？若是他们拼了最後一把，没有将索漠拿下，反倒直接葬送了一个大梁，这可要怎麽办呢？

且不说後世编史书时会如何编排，单说现在，那遥在千里之外的皇都里，还住着一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他可以去冒这个险，但他不能拿大梁去冒这个险。

纪岚予心中岂会不知，倘若再无法大获全胜，将士们必定要军心动摇，觉得他这西宁侯也不过尔尔，凡是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苦苦支撑到现在，谁都已经折腾不起了。

只不过一瞬的恍神，他们身边就爆发出一声巨响。

陈欢一把拽过纪岚予，两人一起栽到了一条土沟里，他们扒着小土坡的边沿往上看了看，索漠兵和梁军还在拼刀枪，冷兵器造成的伤害往往直观得很，一刀横砍下去，就是一腔热血洒焦土的场景。

“侯爷，”陈欢小声叫了他，“您方才是恍了神，差点儿被炸伤呢。”

纪岚予轻咳两声：“我怎麽觉得这一炮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有什麽不同寻常您也不能不躲开啊，”陈欢叹了口气，“说来也是，这一炮炸开後怎麽没闻到硝烟味呢？”

纪岚予摇了摇头。

陈欢翻了个身，累得直接靠着土坡躺下来，新兵已经赶到，替换了上一波的一群伤残之衆。

他们两个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身上也早已经是伤痕累累。

“侯爷……”陈欢迷迷糊糊地要合眼之前，小声嘟囔着问了一句，“要是……咱们真的守不住了，该怎麽办呢……”

一句话没问完，陈欢就闭上了眼睛睡过去了。纪岚予偏头看了他一眼，有一行热泪从他眼角滑下，看得纪岚予心头也是一揪。

纪岚予也撑着一身伤痛翻了个身，将双手垫在脑後躺在土坡上。

他擡头看了一眼塞北夜空的星芒，喃喃道：“守不住……也要死守。”

“大梁是他的家，我要是守不住大梁，他就没有家了啊……”纪岚予心想。

纪岚予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半梦半醒，仿佛是回到了小时候。

他听见一段琴音，想起那些年，曾在渭水之畔为一人抚琴的场景。

可惜他这二十二载，提得起刀剑，御得住纸笔，抚得了古琴，甚至……下得了厨房。

唯独得不到那个人的心。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

出发後半个月，徐钦押运着粮草来到了塞北大营，发现两位主帅居然都不在。

整个军营里气氛低迷，他上前一问才知，原来半月前一场恶战後，纪岚予和陈欢便双双不知所踪了。

如今军营里最大的官，就是一个刚提拔上来不久的中郎将，是个比文官性子还软的人，出了这麽大的事，愣是失了主意，不敢去禀报皇上，就这样硬拖着。

苏攸宁照顾着一个不足半岁的孩子，更是不敢多言。

徐钦问了几句话便急了眼，可一群人除了跪下认错，也没别的话说了。

他只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过了半晌，才命人取来了纸笔，将营中的情况一封加急密报呈递了上去。

“这半月，索漠就没再来进攻吗？”徐钦沉声问那中郎将。

“回徐大人……”中郎将头也不敢擡，支支吾吾道，“自侯爷与陈将军失踪，战火便停了下来，索漠不曾再来进犯……现在总共还剩五万大军，已经折损了整整一半，我们实在是不敢冒进……”

徐钦拍桌道：“不敢冒进归不敢冒进，可是，谁给你的胆子，这麽大的事情也不往上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