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婢神色一凛道:“可是……”
萧炎反问道:“你想抗旨?”
侍婢没法子,只得领着萧炎进了萧熔的殿中。
进了萧熔居室的正殿,只见他正倚在一张小榻上小憩,并未着正装,发也不束,如墨青丝就这麽随意铺洒在一白玉小枕上,有些凌乱。
这个样子看起来,倒确实像是病中,连衣冠也懒得打理了。
那侍婢走过去,轻轻唤了他一声:“王爷……您醒醒。”
“我没睡,”萧熔慢慢睁开眼睛,“难受得厉害,睡也睡不安稳,只能躺躺。”
她扶着萧熔坐起,萧熔这才转了转眼睛,看见了萧炎。
“皇兄怎麽来了?”萧熔浅浅一笑,却连榻也不下,礼也不行,“也不提前通传一声,害得臣弟这样御前失仪,这可不算臣弟的罪过。”
“你养病不在寝殿养,倒是在正殿躺起来了,”萧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装了。”
萧炎摆了摆手,王培远便会意退了下去,顺带着将那小侍婢一并扯走了。
“装病?”萧熔看着他们出去,勾起嘴角道,“那岂不是成了欺君之罪,臣弟可不敢。”
说罢,他倒真的咳了起来,自己拿帕子捂着唇,好容易缓过去,帕子上就沾了一些零星的猩红。
萧炎看他这样,也不欲再言语激他了,只是皱了眉道:“你何苦这麽为难自己?”
“非是臣弟要为难自己,”萧熔苦笑一声,“宿疾缠身,身不由己,原是这身子在为难我,我何尝为难过自己?”
“朕上次答应你的,”萧炎从袖中取出一细长的锦盒,“上好的桃木打磨出的发簪和梳子,这次是专门给你做的。”
萧熔擡眸瞧了一眼,仍是不肯挪一步,就那麽靠在榻上轻声道:“臣弟谢恩。”
他故意如此,非是挑衅君威,只是对前些日子的事情无法释怀,萧炎也并非不知,因此偏不肯遂他的意,不但没有骂一句“不知好歹”然後拂袖而去,还往他跟前走了几步。
“即便是宿疾缠身,也不要这般自暴自弃。”萧炎将那锦盒放在他小榻的扶手上,取出梳子来,亲自给他梳起了头发。
萧熔心里一阵悸动,双手不由自主地绞在了一起,身子都有些僵住了。
三千青丝缓缓自梳齿间溜过,不一会儿便被打理的顺顺当当,萧炎又轻轻给他挽起了发,戴上了那桃木发簪。
“衣冠还是要正一正的,”萧炎将那梳子塞进他手里,“朕记得你幼时喜食桃花羹,只是现在已经过了桃花的季,且想来想去,哪里的桃花也不如你这温泉池畔开得好,朕便不班门弄斧了。”
萧熔不知怎的,方才还因萧炎亲自给他束发呆住而神情凝滞,听他突然提了一句桃花羹,眼泪就恣意淌了下来。
萧炎也不知他这是怎麽了,一时也不知该说什麽。
萧熔咬了咬唇,自己擡手用袖角拭去了泪,过了好半天才勉强笑道:“皇兄今日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臣弟去办?”
萧炎知道他还是在闹小脾气,于是便顺着他的话道:“是,朕今日确乎是为公事来的。”
果不其然,萧熔方才勉强挤出的那丝微笑瞬间便消散了。
“吏部尚书徐钦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随索漠公主迁居了,”萧炎忽然提了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朕今天来,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朝中可有合适接任吏部尚书的人选?”
萧熔略显讶异道:“问我?”
“是啊,”萧炎笑笑,“问你。”
萧熔想了想,几不可查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萧炎专程带着给他的礼物登门来看他,哪里能是专门问这种小事呢?
无非是为前些日子的事情专程来哄他的罢了。
他上次说萧齐才是萧炎唯一的亲弟弟,萧炎自然什麽都听萧齐的,这次萧炎就专程来问他的意见。
这般高明的台阶,他想不下也难了。
萧熔沉默了半晌道:“臣弟以为,陈喜是个可用的。”
萧炎点了点头,他其实并不是真的想问萧熔什麽意见,无非是让他知道他的话也是有分量的罢了。
临走之前,萧炎还是挑明了道:“朕知道贤太妃薨逝,你心里不好受,所以和朕闹了小脾气。可是这样的局面并非任何人故意造成的,朕虽然愿意包容你,却不愿见到你沉溺其中为难自己。朕该回宫了,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