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心疼你。”
杨惜见过萧鸿雪成为天下霸主後睥睨河山的风光得意,也见过他颠沛流离,经受无数苦难折磨的最狼狈丶最不堪的前二十年。
不管萧鸿雪後期再怎麽狂拽酷炫吊炸天,他少年时经受的那些欺辱和伤痛,都是一个人独自捱过,默默舔舐伤口的。
萧鸿雪这波澜壮阔的一生中,关心他丶爱护他者寥寥,就连他後宫里那些嫔妃和他都只是因利而聚丶相敬如宾的关系。所有人都惧他,畏他,或是恨他。
虽然这种无边的辛酸和孤独最终造就了那个乱世枭雄丶燕武大帝,但在杨惜的眼里,现在的萧鸿雪,也只是个像他弟弟一样的,十五岁的孩子,仅此而已。
不论来日如何,至少现在,杨惜是真的心疼他。
“……”
萧鸿雪顿住了,没有说话,狐疑地望着杨惜。
赶来护驾的侍卫将萧鸿雪掌中的匕首打掉了,正准备将他架走时,杨惜挥手止住了他们。
“都退下。本宫无碍,阿雉只是在同本宫玩闹罢了。”
“可是殿下……”
“退下!”
“还有,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杨惜难得端起一点太子的威严架子。
“……是。”
侍卫收剑归鞘,退到一旁,仍以戒备的姿态提防着萧鸿雪。
萧鸿雪听出了杨惜言语间对自己的维护之意,神情复杂,“你……”
杨惜捡起那把匕首,用袖角擦净刀身雪渍,郑重地交回到他手中。
“来日方长,阿雉,我的真心你可以慢慢看。”
“这把匕首,我许你随身佩戴。”
“但是,现在就先和我回去吧?你该喝药了……”
杨惜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萧鸿雪把匕首佩回腰间,微微昂头,将杨惜脖颈上那条细长的血口看得很清楚,他怔了怔。
然後,他将脸扭转到一旁,闷闷地跟在杨惜身後。
一晌後。
萧鸿雪独自坐在榻边,望着掌中方才太子送来的,自己鬼使神差地饮了个干净的药碗。
他脸上有过片刻的惊疑和迷茫之色,但在摩挲到自己小指上那道用以铭记仇恨的烫疤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副惯常的淡漠矜傲的表情。
他蹙着眉,将那只药碗高高举起——
药碗被他重重掷下,摔了个粉碎。
萧鸿雪擡手点上自己的xue位,将方才喝下的药汁尽数吐了出来。
然後,他用指腹抹了抹唇角的药渍,转头望向窗外漫天流转的飞雪,不知在想些什麽。
*
御书房。
听贺萦怀讲罢宁国侯府大火一事的原委之後,睿宗扶着御座把手站起,昂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钦……”
再低头时,他已是泪水盈眶。
“朕原想着张逸之医术精湛,没想到……竟生出这许多无妄事端来,还有那药人毒尸,简直是骇人听闻……”
“朕已下令将太医署整顿,与药人案有渉者,全部严惩不殆,日後也严禁用这种阴毒之法行医看诊。”
睿宗怆然抹面,长久无言,半晌後,他看向阶下那个已清减了许多的故人遗子,眼神哀伤。
他走下台阶,亲自将贺萦怀扶起,语气温柔。
“萦怀,你和你娘日後作何打算?”
“回陛下,臣打算带娘和……爹的骨灰回扬州,求陛下恩允。”
贺萦怀垂着眸,声音有些沙哑。
“这个自然……阿钦去了,他的爵位理当由你来承袭。萦怀,朕当年交给阿钦的扬州,现在,交给你了,等回到扬州就去上任州牧吧。”
睿宗拍了拍贺萦怀的肩膀,还不待贺萦怀回答,殿门口处突然响起了一道高傲骄矜却十分沙哑的声音。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