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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葬礼（第1页）

第三十九章葬礼

白露起得特别早，因为她睡不着，倒不是她有多伤心，主要是太焦虑。白露本来计划着在三十岁这一年把自己给嫁了，没想到即将三十岁的时候分手了，以前至少还有陆子贤画个饼给自己充饥，现在连个画饼的人都没有了。

天刚放亮，天边露出了鱼白肚，白露打开窗，清晨的风扑面而来，凉飕飕的，白露更加清醒了。她无事可做，索性钻进厨房做早餐。厨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黄莎听了还以为家里进了贼，她从被窝里爬出来，蓬头垢面的走出来察看。黄莎一个人住久了，多少变得有点谨慎，她站在客厅机警地问：“是谁在我家里？”

白露听了好无语，从厨房里走出来说：“莎姐，是我了，白露！”

黄莎近视，此刻她没戴隐形眼镜，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终于看清了白露的轮廓，说：“哦，是你啊，白露，我忘了你搬过来了，我还以为家里进了贼。”

看到黄莎舒了一口气的样子，白露多少有点触动，问：“莎姐，怎麽回事？你以前忘性可没有那麽大。”

黄莎摇摇头说：“不懂，我最近总觉得有点乏力，记不住东西。”

白露有点担心黄莎的身体，说：“这样下去怎麽行，莎姐，我们去医院看看吧！”

黄莎摆手说：“不用去医院，小事而已啦，可能等大姨妈来了就好了！白露，你干嘛起那麽早？”

白露说：“我睡不着，打算早点去殡仪馆。”

黄莎点头说：“也好，早点去，万一路上堵车，迟到了就不好了。”

白露到了殡仪馆，发现自己确实来早了，此时欧阳瑞软一个人坐在吊唁厅里，白露走进去觉得挺突兀的，但来都来了又不能退出去。她走过去朝欧阳爸爸的遗体鞠了三个躬。欧阳瑞软看到了白露，眼眸动了动，但没说话。

“小欧阳总请节哀。”白露鞠完躬後走过去说。

欧阳瑞软笔直的坐姿，跟他平时跳脱的性格不大相称。他缓缓擡眸说：“白露，你来了。”

白露点头回应，然後退到一旁站着。

“我爸平时就挺严肃的一个人，没想到临了了他还要皱着眉头走，我刚刚给他抚了好久都抚不平，我想他心里应该有很多憾事。”欧阳瑞软端详着欧阳建军的遗体缓缓地说。

白露静静的听着，她知道这时候死去的人什麽也说不了，活着的人有很多话要说。

欧阳瑞软继续说道：“我以前一直认为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他热爱部队胜过爱我和我妈妈，他在部队的时候一年陪我不到七天。我不仅心里这样想还曾经这样说了，对于我的所有抱怨他都照单全收。”

“他复员创业的时候带着一群老兵，做事很拼，每天早上我还没起床他就不见了，晚上我等到睡着他也还没回来。我发现他退伍回来後陪我的时间还不如他在部队的时候多。”

“後来我故意在学校里捣蛋，其实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每次去学校替我收拾烂摊子的只有妈妈。”

“公司稳定了以後，他陪我的时间稍稍多了一点，可是那时候我都长大了，进入了叛逆期，父母的陪伴在我眼里反而成了一成束缚。”

“我毕业以後他没有催着我回公司帮忙，学着要做什麽开明的父亲，但自己又常常忍不住向我逼婚。早点结婚生子，这是他对我唯一的要求。”

“他的话我其实都听进去了，我只是觉得时间还早，不用着急，他也才六十几岁，他的身体那麽壮实怎麽的也得活到八九十岁吧，到时候我一定要几个胖小子让他享尽天伦之乐。”

“我没想到，我会在三十岁这一年失去他，我总以为我们之间至少还有三十年的时间。”

“他生前一定以为我不喜欢他，可是他不懂，我有多爱他。我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都是关于他的。小时候我跟同学们吹牛，说我的爸爸是军人，我爸爸可牛了，开坦克和战斗机的，每次都把他们说得一愣一愣的，别提有多羡慕了。”

“其实我爸爸创业的时候真的很忙压力也很大，我都懂，那麽多战友跟着他，那麽多的家庭要维持啊。我就是吃醋罢了，闹一闹脾气，小时候嘛，都是这样的，见不得自己的父母去关注别人的。”

……

欧阳瑞软讲到一半，陆子贤匆匆忙忙赶来，他是治丧委员会的主任，是该早到的，在他看来，白露是无关紧要的人，那麽早到才不应该。

欧阳瑞软停止了讲述，白露站在他的旁边。陆子贤鞠躬後走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白露，他的嘴角闪过一抹讥笑。他见白露不理他，又俯身去看欧阳瑞软。欧阳瑞软面容憔悴丶目光呆滞，脸上都是泪痕。陆子贤对欧阳瑞软说：“欧阳，你到休息室里整理整理，等下宾客就到了，可能还会有记者，你这副样子可不行。”

欧阳瑞软顺从地去了休息室，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同。吊唁厅里只剩下了陆子贤和白露。

“这麽快就找到下家了？还是你们早就开始了？”陆子贤嘲讽的说。

白露很惊讶，她没想到陆子贤会这样想，她很克制的说：“陆子贤，什麽场合说什麽话，不管你有什麽话现在都给我闭嘴吧！”

陆子贤依然不依不饶地问：“你这是心虚了？”

白露没理他，她走出吊唁厅，脚步放得尽量轻，她感到很抱歉，陆子贤这时候找她吵架，她不是怕，她只是不想打扰亡魂啊。

陆子淼开着电动车载着徐惜娣匆匆赶来，以为她们要迟到了，两人到了殡仪馆在门口碰到了白露。白露告诉她们时间还早呢，先在外面等等吧，她没有说陆子贤在里面，她不想进去。

三人站了一会儿，都找出了口罩，想着待会儿要用都准备好。前来吊唁的人陆陆续续到了。

秦玥是打滴滴来的，因为殡仪馆位置有点偏僻，可能难找，所以秦玥到的时候嘴上骂骂咧咧：“现在的滴滴师傅真是不行，一点都不专业，找个地方找了那麽久。”

“好了，老秦，到了就好了，时间刚刚好。”陆子淼说。

大柱骑着他的小电驴匆匆赶到，他下车的时候，提着几份外卖拐进了殡仪馆旁边的火葬场。

大柱回来的时候，陆子淼打趣道：“大柱，你可真行啊，生意都做到了火葬场了！”

大柱咧着嘴嘿嘿一笑说：“子淼，没有办法啊，都是为了混口饭吃，客人在美团上点了餐，就是阴遭地府我也得给他送去不是！”

林泽宇和方继明两个是有车的人，却迟迟未到，陆子淼和徐惜娣两人也不愿意等他们。

“我们先进去吧，人来了很多了。”陆子淼提议。

于是大家纷纷拿出手机调好静音，戴好口罩，一起走进吊唁厅。里面已经奏起了哀乐，现场的每个人都表情严肃丶心情沉重。

追悼会都有一套固定的流程，每个人顺着走下去，可你只得顺着走下去。这时候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真的都无能为力，你什麽都做不了，说什麽也都不合适宜，言语太轻，因为你没失去。

遗体告别环节，哀乐响起，馀音绕梁，大家挨个走到遗体旁，再端详他最後一眼。欧阳瑞软的妈妈先看，她拖着身子挪过去，俯到欧阳建军的身边，抚摸着欧阳建军的脸，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欧阳妈妈痛哭的样子，惹得在场的各位，都流了泪。欧阳瑞软的小姨看不过去，及时走过去，扶住了她，劝慰道：“姐，你不能这样，不能让姐夫背着你的眼泪走，我们要让姐夫走的轻松！”欧阳妈妈听了劝，顺从地跟着欧阳瑞软的小姨绕了一圈。

欧阳妈妈之後到欧阳瑞软，他站在原地，迟迟没有挪步，陆子贤提醒他，他才拖着步子缓缓挪过去，挪到遗体旁，然後愣愣的站在那里。欧阳瑞软站了很久，他很克制，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就是愣愣地站在那里端详。

有的人是一瞬间长大的，白露想：这一刻应该就是欧阳瑞软的那一瞬间吧！

PS:谢谢你们，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