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笙听了温春花的话却开心不起来。
娘为什麽又要生?
他们已经有了一个男孩,不是够了吗?
她和春花本来就分不到鸡蛋了,现在连稀饭都喝不上了吗。
温春花拍拍她的肩:“你快去洗洗,等会娘要你帮着晾衣服。”
温笙点点头,端起脸盆去了院子,水还没舀满,眼泪就先掉进盆里。
她偷偷擦掉,仰头看了眼天,眼泪被风一吹,反倒干得快。
“以後不能再哭了。”温笙在心里默默地跟自己说。
哭了也没人心疼,叶彩凤只会皱眉沉默,奶奶会骂她“女娃娃哭哭啼啼丢人现眼”,爹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温笙低头把手在水里搓了几下,粗糙的指节发红,一边搓一边想,她以後要是能像隔壁村那个考上大学的姐姐一样就好了。
听说那姑娘穿着蓝裙子,拿着录取通知书坐上了镇上的绿皮车,全村人都来送。
温笙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再看了眼院子里那个歪歪扭扭的柴堆和发霉的墙根,嘴角却慢慢抿紧了。
她不想一辈子被锁在这个家,连鸡蛋都分不到,还要小心弟弟的每一个眼神,万一娘这次生的又是个弟弟,她和春花该怎麽办。
几个月後,叶彩凤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出生了。
是个男孩,听说生下来就响亮地哭了一嗓子,取名为温来福。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边给墙上祖宗牌位磕头边念叨:“又是个带把的,我们温家有福了。”
爹更是开心地当天就杀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煮了一锅鸡汤全给娘坐月子用,连汤渣都没剩下,温笙和温春花蹲在厨房门口闻着香味,谁都没说话。
大弟看着爹和奶奶都没有理他,急得哭起来。
温笙在门口看着那锅鸡汤,咽了咽口水,默默转身进了柴房,把衣服叠好,准备明早五点照常起床。
二弟百日时,正赶上学校发新课本,温笙那天拿着书跑回家,还没进门,就看到春花坐在门槛上,眼神空空地望着院子发呆。
“春花,我们发新书啦!”
“我不去了。”温春花低头,声音带着点哭腔。
“什麽不去了?”
“我不去读书了。”
温笙怔住了,一松手,怀里的课本掉在了地上,“你不是说好要上高中的吗?
“读高中要钱,娘说,家里又添个男娃,她得干活,得留一个人帮着照顾弟弟。”
“但是我们家不是有钱吗?爹做木匠也赚了不少钱。。。。。。”
“而且,为啥是你?”温笙喃喃。
“因为我是老大,又是长姐。”春花苦笑:“家里缺照顾弟弟的人。”
“娘还说了,女孩子迟早要嫁人,读那麽多书干嘛?”
温笙想反驳,可嘴唇一张,却什麽也说不出口,自己是老二,她不敢想,总有一天,也会轮到她,说不定再过几年,等娘再怀一个,哪怕是个跟她一样的丫头,她也得辍学。
温春花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眼里已经没什麽光,“反正我成绩不好,二丫你好好读书,我先去烧水,等会弟弟要洗澡。”
温笙张了张嘴,什麽都没说出口。
她想去读书。
要读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录取通知书上,和隔壁村的姐姐一样优秀,坐上开往外面世界的绿皮车。
或许那样,就不会有人再叫她“二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