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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脸（第2页）

天暖了，江抚眉便时常开窗透气，让春风进来，带走积蓄一整个冬日的阴霾。

此时太阳刚刚挂上天空，街上车水马龙的喧闹声将起，她已经坐在梳妆台前好一会儿了。

老妪还是一身黑衣，面覆黑纱，好像还没有从冬日里苏醒过来，她佝偻着身子，无声无息为江抚眉梳着头发。

她的手苍老粗糙，手下的动作却轻柔极了，不见丝毫颤抖，一缕一缕将江抚眉墨色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茍，在头顶挽起高高的发髻，若是敦国公夫人看见这一幕，一定会非常吃惊，因为老妪梳的发型看似简洁，实则复杂精巧，这样的手艺只有世家贵族严格训练出来的老嬷嬷们才可能具备，民间的巧手妇人，纵然也能梳出漂亮的发髻，却不可能懂得贵妇们注重的彰显身份的点。

老妪的动作很慢，江抚眉就耐心坐着，任她动作，直到最後一支珠钗插入发间，这一头大型造景工程才算完成。

江抚眉左看右看，十分满意，笑道：“孙婆婆的手艺还是这般出神入化。”

这是夸赞的话，老妪却并没有及时回应，江抚眉道是见怪不怪，老太太年纪大了，常有这样的迟钝的时候。

然而就在她站起身来整理腰间香囊之时，却突然听见老妪粗哑的声音划过，“是小小姐。”

江抚眉猛然转身，惊喜地拉住老妪的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激动语调问道：“孙婆婆，你认出我啦？”

孙婆婆定定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江抚眉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的时候，又重复了一回：“是小小姐，不是大小姐。”

江抚眉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她拉着孙婆婆的手，喜悦极了，“果然京都的水土养人，孙婆婆竟也有了好转。”

只是这两句话後，孙婆婆就再也没有说什麽了，她如同平日里一样，机械的重复每天的事情，洒扫屋子，擦拭桌子椅子，把床上的床单揭下来，再把新的床单换上去，动作缓慢，神情呆滞，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即便如此，江抚眉还是感到开心，孙婆婆能分清她和沈明蕙了，这就是最大的好转。

这时，门外车夫的声音响起来，“小姐，该出发了。”

江抚眉推门而出，大福不知什麽时候回来了，围着江抚眉转了两圈，给她递上两块糕饼。

江抚眉笑她：“大福，今日去春饮宴，可有许多宫里的御膳，可是咱们从未吃过的菜式呢，你可不要提前吃饱了哦。”

大福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把糕饼往怀里一揣，大声道：“大福要吃好多！”

江抚眉被她逗的笑个不停，两人说说笑笑，离开院子不过百米，就看见叶叙站在梅园外，手中端着一杯茶，倚着院墙对她似笑非笑。

这个季节的琼枝落了花，换上一身碧色新衣，树影之下一身绯红的叶叙好似一团火，散不去的浓墨重彩，惊心动魄。

江抚眉的笑容淡了下来，缓步走到叶叙面前，见他气色比之前好了些，行礼道：“哥哥看起来已经大好了。”

叶叙晃了晃手中茶杯，扫过江抚眉精致的妆容，眼角闪过一丝丝危险的不悦，“妹妹好似很在意这春饮宴？”

江抚眉微微一笑，道：“我进京後极少参加宴席，此次是公主殿下的宴请，自然不能丢了国公府的颜面。”

叶叙想了想，轻蔑一笑，突然出手伸向她的发间，轻挑地摘下了最显眼的那只发簪，那发簪一块浑然天成的青白玉雕成并蒂双茉莉，金银丝花枝盘绕簪身，花瓣晶莹剔透，薄如冰绡，一看就非凡品。

“凝华楼的玉骨生烟茉莉发簪，好贵气的东西，不过妹妹已有婚约在身，听说今日你的未婚夫也会在场，还是不要佩戴此类招摇的东西了，免得李景渝那小子多想。”

江抚眉银牙几乎要咬碎，她甚至有些後悔那般细腻的照顾这个魔头，这下好了，他病一好，就开始招惹是非，非要把身边人都气出病来，此般孟浪无礼行径，简直让人恨不能咬死他。

更可恶的是，他拿了发簪，说完话就走，根本不容许她反抗，也没给她商讨的馀地，就这样信手践踏她的最严，那摘走的根本不仅仅是一只簪子，更是她耀目的光华。

他就是见不得她好。

大福气得直跳脚，江抚眉却无奈叹息一声，她知道若是和叶叙理论争执，或是再换一枚发簪戴上，都只会激起叶叙暴虐的恶习，把事情闹得更糟，弄不好，连今日的宴会都别想去了，那可就要耽误大事了。

她只好拉着大福继续前行，也因此没有看见不远处叶叙停下脚步，把玩着那只簪子，玩味的扫视她的背影，轻蔑而放肆。

春饮宴只邀请未婚的男女，所以国公夫妇并不会同去，叶叙自然也不会参加这样的活动，若是他真的出现了，哪怕是整个场子都要坏。

满府上下除了江抚眉，只有一个人能去，便是表小姐苏傲雪了。

原本以敦国公这样的门第，小姐出门是不需要同乘一架马车的，但是苏傲雪却主动拉住江抚眉，亲亲热热撒娇道：“姨父姨母原本准备了两架马车，可我想着姐姐第一次参加春饮宴，定有许多不熟悉的地方，所以想和姐姐同乘，这样也可以提前和姐姐讲一下注意的事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