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放学不回家,还伙同学校的小同志们打架,明天你们就要被邱老师请上台写检讨了。”
“写检讨”对学校的孩子来说就是“紧箍咒”。
丢脸,要被人羞的。
庄玉林十分坚定的指着小蛋。
写了检讨就全校都知道了,二年级一班也知道了,杜老师也知道,杜老师肯定会说,“看吧,不选他当班长是对的,他当不上班长,就选择去堕落,学坏孩子打架呢。”
他没有选择堕落,他只是去帮“学生”。
小蛋也是他开的“临时班”的学生,他是当“校长”的。
小蛋也上一年级,跟小二玉春是一个班,小同志们打起来,其实就是因为各个生产队的村长要重新举荐的事儿。
小蛋是村长家的孩子,起嘴角的也是另外生产队的孩子,他们都是“村干部”家庭,回家路上都说自家是“干部”家庭,对方的“干部”家庭要摘帽子。
玩笑话,起哄的,小男孩心一急,一推搡,就发展成了“打架”。
庄玉林他们兄弟昨天晚上还不理睬呢,今天一早又手牵手去读书去了。
“都回家。”庄民国叮嘱他们:“下回不许打架了,要写检讨书,当着全校小同志的面念的。”
学校还有告示栏,会贴“大字报”的。
几个小学生顿时往家跑。
庄民国每天要去砖窑厂上工,换村长的事他还不知道。
晚上吃饭呢,他爹庄炮仗还说了,“朱会计家汪群还挨家送了两个蛋。”
庄民国喊汪群喊汪嫂子,计分会计朱大军大他十来岁,是庄炮仗他们下一辈的,土地分产到户后,朱大军这个计分会计就“失业”了,成了仓管员。
前两年刚分产到户,家家户户缺工具,要去生产队的仓管借,朱大军这个仓管员的位置还吃香呢,这两年种了粮食卖了钱,家家户户都能置办得起工具了,去仓管借工具的人就少了,朱大军这个仓管员就是白设的了。
“说是生产队要取消仓管员这个位置了。”
汪群挨家挨户的送两个鸡蛋,不是让这些社员投票保留仓管员的位置,是让他们投朱大军一票,朱大军要竞选村长的位置,坐上“村干部”呢。
他们都说不要鸡蛋,汪群把鸡蛋放了就走,人都追不上。
该选谁当“村干部”,生产队里也为难着呢。
“选小蛋他爷爷。”庄玉林捧着饭碗,还插言他们大人谈“正事”呢。
庄玉林的主观意识强烈,小蛋是他们“临时班”的学生,他肯定是要优先照顾自己人的,那个汪群婶婶不喜欢他,每回见了他都要说一句,“接班人小学生回来了啊。”
庄玉林知道她是在嘲笑他。
庄玉林还写过“我们光明村”的作文的,写了汪群婶婶“鼻孔朝天”,“不爱打扮”,经常跟其他婶婶吵架。
而他的“好妈妈”陈夏花是一个说话温柔,喜欢打扮的“漂亮妈妈”。
庄民国往他碗里勺了一勺蒸蛋,“吃饭,现在是我们大人的时间,小学生不许说话。”
小二玉春把碗推了过来,庄民国也往他碗里勺了一勺。
庄玉林吃着蒸蛋,跟他弟嘀咕去了。
庄民国的意思其实也是选村长,“村长干得好好的,让他继续干也放心,出不了什么大错。”
朱大军这个同志做事认真负责,是个好同志,但就拿厂里打比方,要是普通员工,就是勤勤恳恳做事的“标杆”,当组长都能当好的。
但要当“厂长”就不行。
有些人就适合在下边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一升到了最高位置,反而就做不出好成绩了,尤其家里还有个拖后腿的。
挣集体工分的时候,汪群嫂子都借着朱大军的计分会计身份偷懒,损坏了集体的果林利益,她要是成了“村长媳妇”,捅出来的篓子更大了。
“那送的那两个蛋怎么办?”
“还回去。”
庄民国跟陈夏花说的,也让她学了汪群嫂子,喊一声,把两个蛋往他家里一放就走。
晚上他又交代:“汪群嫂子是个浑人,你让爹娘把家里门给关好,也别进她家门,把人叫出来,把蛋一放就走。”
陈夏花坐在镜子前擦脸,在铁盖子里抠了一坨霜来,擦了脸,还把脖子、手都给擦了一遍。
擦得多就费这膏,陈夏花舍不得,一个铁盖子两三块呢,还得要票,多擦了点她都心疼的,他们家小二说的,“要做“香香妈妈”。”
就跟挂历上的阿姨一样,擦得白白香香的,那才叫好看,叫时髦呢。
陈夏花硬着头皮擦,现在也擦习惯了。
福嫂子都说了,他们都在外头干活,就陈夏花看着年轻不少,脸上也是水水嫩嫩的,手还白。
她听,庄民国说完,她就点点头。
“我放了就跑。”
“就是这样。”庄民国先上了床,把被褥枕头给摊了摊,突然他从床上提起一副袖套出来,“什么时候买的啊,还挺好看。”
现在的袖套,公社外边那些小巷子里卖的都是塑料的,就一块色,什么红的蓝的灰的,这几个颜色耐脏,卖得最好。
陈夏花买的这个小巧,比卖的袖套小,料子是布的,上头绣了些花儿,底下还是蕾丝边的,就跟庄民国以后见的袖套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