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老师说过,所有大人物都有一个鲜明的个性,与普通人不同。
现阶段的普通人,就是太叽叽喳喳了。
庄民国连他上辈子的阴阳怪气儿都不知道看过多少回,完全没把他的冷言寡语放在心上:“那你考了多少了?”
庄玉春侧了侧脸:“那我要是考了倒数第一呢?”
庄民国反倒乐呵呵的点头:“那也挺好,你们小同志是应该学会谦让,你老是考第一,当班长,也该给其他的同学一点往上的空间,去体会一下当倒数的感觉。”
庄玉林说:“我考了第一。”
村小的师资力量是比不上公社小学的,公社小学老师多,还有教各门课的老师,村小不一样,村小一共就四五个老师,一个老师要带好几个班级,从语文数学开始,都是这几个上课。
就相当于以后开始学英语,城里的孩子从小学就开始学,但他们公社要到初中才有这个课程,这远不止师资力量,是本身的资源就弱很多,要比人家从小学就开始学英语的整整落后好几年。
上辈子庄民国是没有听说过学校跟学校之间原来还会比较的,也是公社的教育资源始终比不上城里的原因,也没听说过有公社的学校超过城里的。
这回也是村小他们四年级的学生考试考得好,超过了公社小学四年级,在排名上占了优势,压住了公社小学,庄民国才听到这个说法。
不止他听说了,不少学生家长也听说了,说起来村小也骄傲呢。
公社小学那边还找了过来,请他们几个尖子生去公社读书呢。
庄民国说:“那你去公社读书吗?”
庄玉春摇头:“不去。”
庄炮仗两个听懂了,“你意思是玉林读书读得好,人家公社的小学都想招他去学校读书?”
“是这个意思。”
庄民国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学生家长,学生家长问他们去不去。
庄炮仗心情顿时无法平复。
他们庄家这还出了个“文曲星”呢。
这要放古时候,可能就是状元命了。
庄炮仗一脸慈爱:“玉林啊,你读书这么厉害,以后就好好读书吧,别跟我们出来施肥了,我跟你奶自己来,等你爸爸下班,让他来。”
他后悔今天让孙子出门劳动了。
向婆子附和:“对,我们自己来。”
回了家,几个做工的婶子已经回家了,庄玉春闹着要洗澡,那一身衣服裤子,他一进门就脱了,就脱在门外,穿着小短裤往厕所跑。
洗了两桶水。
洗了半块香皂。
洗完了澡出来,他还使劲儿抬着手臂闻,就是觉得他脏了。
他染了一身臭味。
庄玉林也去洗澡了,庄民国把推车都洗了,庄玉春脱下来的脏裤子脏鞋子他没动,让他自己洗。
庄玉春瞪着湿漉漉的眼,他都要哭了,“我不要了。”
他这辈子还没有穿过沾了屎尿的衣服鞋子。
庄民国说:“洗干净不就得了,你看村里哪个婶子们去施肥不脏的,那些脏了的衣服都不要了不成?快去洗一洗,等下你妈妈把饭都烧好了。”
他哪里吃得下?
刚还在谈屎尿,下一刻就谈吃饭,庄玉春脸上忽青忽白的,他跟他的工人爸爸说不听,去找他的“好妈妈”去了,他要跟她说,这一身衣服鞋子他不要了。
陈夏花也没同意。
她还是节约的人,一身衣服鞋子加起来要几十块了,“又没破又没坏,等下我给你洗干净,洗得干干净净的,一点味儿都没有,等穿坏了再给你买新的。”
庄玉春有这点好,他被家里养得有点娇气,但不乱发脾气。
晚上只有他们两口子,庄民国说的:“娇气了点,明天不是门前的苗子地也要施肥了吗,让他们兄弟去,干习惯了他就不嫌弃了。”
明天星期天呢。
庄民国还是老传统老思想的,大儿玉林以后是“老板”,是公司老总,甭管他以后事业有多大,能挣多少钱,但他们是农村娃,该做的还是要做。
一个今年十二,一个今年十岁,他们小时候没这么大就帮家里干活了。
陈夏花抱着篓子在数钱,她之前把庄玉林他们兄弟的脏衣服全都洗了,就晾在外边挂着,还去他们房里说了,说已经不脏了。
庄民国说:“你就惯着吧。”
篓子里的钱是作坊卖了一批发夹的钱,批发价不贵,给供销社的没赚多少,工人庄家的钱每年都是存进银行的,大前年存了两千,前年存了两千,去年最多,存了两千八,家里剩了几百块,都拿来请人开荒,买布料了。
张家妯娌缺钱,今年他们锦绣作坊招人,妯娌两个还想继续回来帮他们,陈夏花没同意。
学了就回去自己当老板,开作坊,抢他们生意,他们工人庄家已经上了一回当了。
现在招人就分了工了,几个人各做各的,每人负责一样,不让她们全上手。
供销社批发了一批去,回了一百多块回来,刚好够付几个人的工钱和材料钱,陈夏花这个老板当起,每天都要登记,做库存登记,材料登记,消耗登记,晚上就点着煤油灯算钱,作坊没挣上钱,只消耗,她这个老板当着也着急。